旧物
赵齐被他问得云里雾里,小心翼翼的问:“陛下问的是……”
姬无燮脸色阴戾,目光黏腻湿滑,像一条隐隐发怒的毒蛇,盘旋在他头顶。
“你是个聪明人,不需要朕说太多,他当时难受吗?吃东西有吐吗?手脚肿吗?”
赵齐一瞬间就明白了,头埋下去,低声说:“陛下说的状况都有,他……他当时,总爱哭,还不爱吃饭,身体很虚弱……特别是到了后期长了斑,又长了纹,哭得谁都哄不了,一哭起来就能哭大半天……”
姬无燮拿起一本奏折打开,平静到有些残忍,“长个纹就哭?”
赵齐拿不准他叫他来说这些的目的,只能闭上眼睛一股脑地说:“他……他主要是怕陛下嫌弃,说怕陛下回来了会不要他,不……不喜欢他……”
姬无燮心口仿佛被重物砸了一下,疼得他扔了奏折。
赵齐说完了才意识到他刚才说了什么,抬手狠狠打了自己两巴掌,头往地上用力磕:“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姬无燮缓过来,脸色不虞地看着他,“滚出去!”
“是,是……”赵齐四肢发软站不起来,近乎是爬着出去的。
晨曦未明,阴森的皇宫笼罩在一片黑暗里,凄清又肃杀。
万物寂静之时,偶有御林军巡逻的脚步声。
一个黑影从宫墙上一跃而下,犹如鬼魅,无人察觉。顺利避开御林军,直奔上阳宫,守夜的太监宫女打着瞌睡守在门口,太监看见黑影揉了揉眼睛,那黑影又没了。
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打了个哈欠,靠着墙闭目养神。
檀奴站在他们身后,眼底流动着一片淡淡的血腥色,手里紧攥腰带剑,只要他们转过来,人头就会落地。
确认未惊动到两人,他迅速离开,到正殿门外,有御林军把守,他只能从偏殿进去。
一墙之隔的殿中,奶娘精神厌厌地轻摇着小木床。
今夜也不知怎么了,小皇子就是不睡,叫了太医两次,检查过后,小皇子并没有任何不适,太医诊断小皇子大概是白日里睡多了。
姬无燮担心宝宝又像上次一样夜里突发高烧,让奶娘轮流守着。
挂满铃铛香囊的雕花小木床里,躺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宝宝,穿着明***绣有百图鸟的短衣,头上戴着一个针脚粗糙的虎头帽。
宝宝眉心有一点朱砂红,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亮如黑玉,睫毛浓密纤长,肉乎乎的手里拿着比他拳头还大的拨浪鼓有一下没一下的摇。
“咚咚咚”的声音,逗得他自个儿张着嘴笑,有时摇得过快没拿稳,拨浪鼓砸在了他鼻子上,他可怜兮兮的嘤咛了一声。
奶娘看到了打起精神,笑着帮他拿起来,像是怕奶娘拿走,他着急忙慌的伸着手去抢。
“不拿走,给你。”奶娘还给他。
他两只手抓紧,摇摇晃晃的举着拨浪鼓去撞木床上挂着的金铃铛。
铃铛发出的清脆声音,他听得入迷,手里的拨浪鼓掉了也没发觉,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嘴瘪着,要哭不哭的看着金铃铛。
紫金铜炉中,香烟馥馥,合欢花屏风后面,牕槅明亮,仔细听有细碎的松动声,一缕青烟好似幻化成形的女鬼幽幽飘进来。
奶娘扶着小木床,眼皮极重,挣扎了半刻,倒了下去。青烟往外飘,候在殿门外的宫女嬷嬷,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须臾之后,一只手推开窗様,跳进来,双手撑着地面,警惕的环顾殿中。
灯火阑珊,呼吸微弱,一片静寂,他站起来,穿过屏风步伐混乱的往寝殿跑。
隔着一层帷幔,他想了七个月,想得快疯了的宝宝,此刻离他就只有五步远。
撩开帷幔,他激动的走过去,每走一步泪珠就掉一颗,最后一步他双腿像是泄力一般的跪了下去,双手死死抓住小木床。
“十五……”
金铃铛晃动不停,宝宝感受到有人靠近,歪过脑袋懵懂的看他,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不哭也不闹。
檀奴戴着黄金面具,那上面的凤凰雕刻得栩栩如生好看极了,就像真的凤凰。
宝宝眼睛看得挪不开,伸出肉粉色的小手去摸。
檀奴抓着他的手,贴着脸摩挲,放到嘴边亲,眼泪怎么流都流不完。
他俯身把他抱起来,动作娴熟温柔,很有安全感,这是他在孤山寺里用枕头一天一天抱出来的。
一次抱宝宝的时候,他紧张到手脚发软,怕摔着宝宝,又怕姿势错了把宝宝抱坏了。
跟着嬷嬷学了之后还是不会抱,高祁安慰他慢慢来,不着急,让嬷嬷把宝宝抱放在他旁边逗他玩儿。
他落寞的心情消散了很多,想着高祁说的对,时间还长,他可以慢慢的学,不着急。
可命运捉弄戏耍人,差一点,那就成他最后一次抱宝宝了。
分别七个月,宝宝长大了很多,可却比同龄的孩子瘦弱,他心疼的抱紧。
小家伙的身上全是奶香味,檀奴把头埋在他脖子里,压抑着声音哭,滚烫的眼泪一颗颗的滚落进宝宝的脖子里。
宝宝仰着脑袋,摸着凤凰面具,透过面具茫然的看着他的眼睛。
像是认出了他,突然嘴一撅,无声的哭了,没有声音,只有眼泪。
那些眼泪化作了刀子,一刀又一刀地插在檀奴的胸口上,痛得他喘不过来气,哑声哄:“宝宝不哭,十五爹爹来了,我是爹爹,你还记得我吗?”
宝宝含着豆大的眼泪,委屈巴巴的,檀奴亲他眼睛又亲他鼻子。
“是爹爹不好,爹爹对不起你,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你再等等爹爹,爹爹很快就能来接你走了。”
宝宝也许是听懂了,睫毛上凝着泪珠不哭了,满是奶香味的小手抓住面具想扯下来给他擦眼泪。
檀奴惊慌失措的避开,宝宝有点不开心,脑袋抵在他额头上。
檀奴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亲他鼻尖,耐心的解释:“宝宝,爹爹现在的样子很丑,会吓到你的,不过很快就好了,到时候,爹爹就来接你,我们离开这,再也不回来了……”
宝宝抓着他的头发,听得很认真,似是听懂了,贴着他脸蹭。
一炷香燃了大半,理智告诉檀奴再待下去会有危险,他该走了,可看着眼前软软糯糯的宝宝,他做不到。
整整七个月的骨肉分离之痛才刚刚缓和,又要再次承受,他真的怕他会疯。
宝宝挨着他脑袋,还沉浸在跟他重逢的喜悦中,嘟嘟囔囔的说了很多他听不懂的话。
檀奴不回他,他就哼哼唧唧的甩着脑袋,不让檀奴亲,檀奴强硬的亲他眉心的朱砂痣,一下又一下,怎么亲都亲不够,像是想要把这七个月欠得给补回来。
最后一下,他没有离开,嗓音哽咽的说:“宝宝,对不起……”
宝宝不明白他的意思,还没反应过来檀奴把他放回了香软的木床里,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他傻傻的冲着他消失的方向眨了眨眼睛,像是失去了比拨浪鼓更宝贝的东西,甩着手蹬着腿放声大哭。
哭声把晕倒的奶娘吵醒了,候在殿门外的嬷嬷宫女即刻爬起来进来。
御书房的灯火彻夜未灭。
姬无燮头疼欲裂的靠在软垫上,身边散落着批过的奏折,他又做梦了,又梦到了檀奴。
也是在御书房里,在他躺着的位置上,檀奴坐在他大腿上,央求他教他写字。
他涂了口脂,肤色胜雪,在摇曳的灯火下,像只吸人魂魄的山鬼。
姬无燮眉毛紧蹙,有几分恼怒,装作听不见推开他。
檀奴咽下难过,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从后面抱他,低落的说:“无燮哥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姬无燮撇过头看他,眼神深沉又凶狠:“知道还问,是想自取其辱吗?”
檀奴委屈得眼泪直掉,松开他往后挪,对着他屁股踹了一脚。
姬无燮本就坐在边上,被他这么一踹,直接踹摔了下去,他趴在地上,瞳孔猛缩,不敢相信这小***居然敢踹他!
他再落难也是前朝太子,他怎么敢如此对自己?!
他爬起来,正准备破口大骂:“你……”
檀奴早不在软榻上了。
哭着跑了,伴随着他脚上的金铃铛声,越来越远,缥缈无踪。
他走了,姬无燮心里应该是畅快的,拿起奏折翻看,看到一半脑子却不受控制想哭得惨兮兮的檀奴。
看不下去折子,他把折子扔了,站起身暴怒的绕着香炉走来走去。
龙涎香燃尽,殿门推开,清脆的铃铛声在殿中响起,他冷笑一声,坐回软榻上,随便拿起一本折子看。
檀奴步伐轻快的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碧绿的小荷叶小莲蓬汤,一改刚才的哭脸。
殷勤的端到他面前:“无燮哥哥,御膳房做了小荷叶小莲蓬汤,我吃了一半给你剩了一半,哦,不对,给你留了一半!可好吃了,你快尝尝,别看奏折了。”
姬无燮还在因为他踹他屁股生气,不搭理他。
檀奴悄悄的哼了一声,习惯他的臭脾气了,扭着水蛇腰凑近他:“无燮哥哥——理理我嘛,别看了。”
他低着头,脖颈细白,眼睫毛落***影,整张脸显得乖巧无辜。
姬无燮绝情的推开他脑袋,“别胡闹,滚开,我要看折子!”
檀奴没有动,欲言又止的看着他,然后伸出染着香气的手指,戳了戳他手上拿着的奏折,小声的说:“可是你折子都拿反了……”
姬无燮把折子转过来,还真反了,脸上有点挂不住:“那也跟你没关系,你出去别在这儿烦我!”
檀奴半个身子,隐在他的阴影里,脸色骤变,一片阴翳,站起来绕到他面前。
姬无燮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鬼,打算把身子歪向另一边,檀奴猛掐着他嘴,稍稍一用力,下颌骨疼得合不上,只能乖乖的张嘴着。
“你要做什么?”姬无燮疼得急促的喘气。
檀奴从檀木桌中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白玉瓶子,拔掉瓶塞,掐着他的嘴,就要往里倒。
姬无燮一眼认出来了是百年好合粉,一小勺都能让人精尽人亡,更不要说一瓶了。
每次他不配合,檀奴就给他灌一整瓶,百年好合药效猛烈,需要不停的***,没有五天退不下去。
疯狂的***五天后,他只剩半条命,檀奴还剩一口气……
姬无燮抓住他的手,一次在他面前低头:“阿奴,等等!不要,不要!我教你写字,我也吃你拿来的东西,不要这个……”
檀奴黯淡无光的鬼瞳亮起来,听话的放下白玉瓶子,盖好塞子,放回暗格里。
捂着发烫的脸坐在他大腿上,拿起毛笔,沾上墨水,递给姬无燮,扭扭捏捏的说:“那就辛苦无燮哥哥了……”
姬无燮咬着后槽牙接过毛笔,在他某个地方重重的打了一下,“坐好,不许乱动!”
檀奴挺直腰背,姬无燮捏着他的手把毛笔塞进去,矫正他的握笔姿势。
檀奴很笨,他一松开,就全忘了,姬无燮耐着性子教了十多遍,还是不会。
姬无燮想打他吧,他又泪眼涟涟的看着他,姬无燮想凶他都凶不出口。
认命的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写,从侧面看,姬无燮把他整个人完完整整的呵护在怀里。
檀奴刚开始还能认真写到后面,手酸了,累了,不想写了。
后背贴着男人发达的胸肌,他更写不下去了,装作不经意的蹭开男人的寝衣,闻着夹杂着令人心跳加快的荷尔蒙气味,坏心思蠢蠢欲动。
一只手偷偷摸摸的伸进去,姬无燮长了一张谪仙脸,身材却是高大威猛的阳刚汉子,摸着他公狗腰上硬邦邦的肌肉,檀奴舔了舔嘴唇。
手还想摸,头上传来一道呼吸粗重的声音:“你写不写?不写就滚下去!”
檀奴飞快的抽回手,端正坐好。
“写!写!无燮哥哥你别生气嘛——气坏了身子,我就没有男人了,我还不想守寡呢——”
姬无燮,“……”
提起他扔在软榻上,站起来了气急败坏的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金刚经甩给他,“照着上面的抄一遍,不准偷懒,少写一个字,我……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檀奴一看那么厚,一个头两个大,随便翻了几页,好多字他都不认识,越翻到后面越绝望。
“啊,这么多,我又不是和尚,你让我抄这个干嘛?”
姬无燮冷脸敲他脑袋,“静心,戒色,你***太重了!”
檀奴揉着脑袋嘀咕:“你也差不多,你还好意思说我……”
姬无燮听见了,又敲了一下:“你抄不抄?”
檀奴冲他吼:“抄!”
龙涎香袅袅燃着,细长的青烟绕过檀木书架缠住桌子腿。
檀奴坐在姬无燮大腿上,晃着两条腿,苦着一张脸抄《金刚经》。
姬无燮心无旁骛的看折子,可又总会被他打扰,时不时查看他的字。
写错的字他会圈出来,握住他的手,一撇一捺的教他重新写。
两人靠得很近,亲密无间,檀奴痴痴的看着他的脸,姬无燮玉骨神颜,檀奴很难忍住不亲他,这个念头刚浮起,他就立即实施,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
“无燮哥哥你怎么这么好看呀?”
姬无燮被他轻浮的举动惹怒了,烦躁的擦口水,恶声恶气的反问他,“那你怎么这么骚?!”
檀奴双手撑着下巴,“我这就骚了吗?我觉得还好吧,你是没有看见我师兄,他都不穿裤子的……”
姬无燮脸红到了脖子根,“你不许再说!”
檀奴耸了耸肩,摊开手,“好吧,我不说了。不过,无燮哥哥你脸红什么?你是不是想看我不穿裤子?”
“你闭嘴!”
“不!”
姬无燮不想再跟他讨论这个话题,换了一个。
“对了,我问你那个百年好合,我不是扔了吗?怎么还有?”
檀奴傲娇的仰起头,“我还有一屋子呢!御书房里的各个角落,我们俩会去的地方,我都藏着!”
“***!”
“那也是你的***!”
“不是!”
“是!”
“不是……”
“砰”地一声!
有东西摔在了地上,声音清脆,听着像是某种瓷瓶。
姬无燮掀开眼皮,疲惫的询问:“怎么回事?”
杨安提着一个小太监,走过来,小太监哭着跪在地上求饶道:“陛下,陛下,饶命!奴才在整理书架的时,一个白玉瓶子,从书里掉了出来,奴才没接住,摔碎了……”
杨安呈上摔碎的白玉瓶,姬无燮失神的瞳孔缓缓聚焦在碎裂的白玉瓶上,是檀奴……
“你在哪儿找到的,在哪一本书里?”
小太监哆哆嗦嗦的说:“在三个书架的二排,编成一册的佛经里被掏了一个窟窿,白玉瓶就在里面。”
姬无燮拿了一块碎瓷片握在手心里,“出去吧……朕乏了。”
“是。”
杨安踢了一脚跪着的小太监,斥责道:“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谢恩。”
小太监大喜过望,连连磕头:“谢陛下,谢陛下!”
两人退下去,空空荡荡的御书房静得瘆人……
月将落,日将升。
慧海不放心的站在山门前等檀奴,直到看到那道瘦瘦小小的身影,悬了一夜的心总算是落回去了。
檀奴看到他了,挥着手朝他跑来,他像刚升起的太阳,跑得热烈又耀眼。
“我见到宝宝了,他长大了,他变了好多,我抱他,他一眼就认出我来了,我带着面具他都能认出来,他好聪明!”
他郁郁寡欢将近八个月,慧海想尽办法给他补膳食,可心病,只能心药医,吃再多的名贵药材都补不回来。
他昨天走时还病殃殃的,一个晚上回来,身上的病气全没了。
慧海笑眯眯的说:“小皇子是随了小施主,天生聪慧!”
“我也觉得!”
檀奴提起手里的点心给他看,“我从皇宫出来还去买了芙蓉糕,桂花糕……荷花酥,都是你和养春他们爱吃的!我去的时候,他们刚开门,还热乎着呢!”
慧海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摸着大肚子说:“这个老衲吃不了了,再吃就走不动路了喽,还是给养春他们吃吧。对了,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小施主,我的那位老朋友,他来了,昨晚就到的。”
插着桂花的禅房里,坐着一个脏兮兮的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乞丐。
他大口的吃着素包子,一个人吃了二十个,吃撑了,躺在长椅上拍着肚皮消食。
听到脚步声,抠了抠耳朵,慢悠悠的坐起来,慧海领着檀奴进来。
看着眼前头发脏得一绺一绺黏在一起眼前的老人,檀奴很难把他跟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苗医鬼手联系到一起。
慧海站在两人中间为彼此介绍,“小施主,这便是我跟你说的朋友,苗医鬼手。”
“老鬼,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脸受伤的孩子。”
老鬼扣着耳朵,上下打量檀奴。
檀奴上前一步,谦卑的行礼:“前辈受累,晚辈檀奴,为了救我,劳烦前辈千山万水的跑这一趟了。”
老鬼闻到了一股诡异的香气,撩起乱糟糟的头发,凑上前嗅了嗅,眼神突变,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身上的香,是美人尸,你是蛇灵教,耶律文的弟子!”
檀奴条件反射的去摸腰间的腰带剑,摸到后,手放了下来,老人的眼中没有杀气。
“我是……”
蛇灵教在江湖上臭名昭著,树敌无数,作孽无数,人人得而诛之。
慧海拉开老鬼的手,打圆场的说:“你跟耶律文的仇,你把气撒在这孩子身上做什么?”
老鬼抬起一条腿搭在长椅上,头发往后甩。
“倒也不算是仇,只是他名声太臭,我可不想毁了我的一世清誉,这蛇灵教你也知道的,是靠修炼邪门歪道的秘术来增长功力,门下的弟子大部分都是从4岁起就开始培养,给他们吃下邪物美人尸,阴阳相伴,得了一副不男不女的躯体。”
他每说一句,檀奴就抖一下。
他看见了,语气不再咄咄逼人,缓而慢的说:“再扔进蛇窟里训练到14岁,随后秘密送到各个官员的府邸,为妾为奴探取消息,祸乱庙堂。”
“天启二年,耶律文狼子野心跟着檀贼一起谋反,事成之后,檀贼奸险,言而无信,并没有兑现当初给他封侯拜相的承诺,反而把他和整个蛇灵教都杀尽杀绝了,当时没有一个人活着从断头崖的天牢中逃出来,老朽很想知道你这个小娃娃是怎么逃出来的?”
檀奴抬起头,似人似鬼的眼睛,盯着他,不留痕迹的阴沉了几分,“他们……是我杀的……”
老鬼精神矍铄,倏然一笑,阴森森道:“你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