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雨幕里发疯一样冲出去。
雨刮器疯了似的左右甩动。
像我现在的心跳。
后视镜里，他那道身影越来越小，最后被大雨彻底吞没。
我猛打方向盘，拐进另一条街。
眼泪终于憋不住，涌出来。
混着雨水，糊了满脸。
操。
苏晚，你哭什么。
不是早就知道，这世上没什么真心。
电话在副驾座上震动。
屏幕上跳着“沈天”两个字。
我直接按了关机。
世界清静了。
只剩下雨声，和引擎的轰鸣。
不知道开了多久，油表灯亮了。
我随便找了个路边停下。
雨还没停，淅淅沥沥敲着车顶。
像极了第一次见他那晚，酒吧外的雨声。
他撑着黑伞走过来，眉眼在雨雾里好看得不真实。
“跟我走吗？”
就这一句。
我鬼迷心窍地跟他上了车。
现在想想，自己真他妈像个笑话。
抬手抹了把脸。
启动车子，去找加油站。
加满油，开机。
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沈天。
还有他发来的信息。
“苏晚，接电话！”
“你在哪？！”
“回来，我们谈谈。”
“别闹了，乖。”
最后一条是：“薇薇的事，我可以解释。”
解释？
我冷笑。
手指划过屏幕，把他拉进黑名单。
世界彻底安静了。
开车回了自己那套小公寓。
好久没回来，落了一层灰。
我瘫在沙发上，不想动。
脑子里乱糟糟的。
全是他的脸。
他笑着捏我下巴的样子。
他把我按在墙上，用领带缠住我手腕的样子。
他抱着我，喊“薇薇”的样子。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冲进洗手间，吐了个天昏地暗。
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脸色惨白的自己。
苏晚，你看看你这副鬼样子。
为了个男人。
真没出息。
洗了把脸，手机又响。
是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
“苏苏……”
是沈天。
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怎么知道我号码？”
“我想知道，总有办法。”他顿了顿，“你下来，我在你楼下。”
我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
楼下路边，他那辆黑色跑车停着。
他靠在车边，抬头望着我的窗口。
雨已经停了。
他浑身湿透，头发凌乱，看着狼狈又可怜。
像条被主人丢弃的大型犬。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疼。
“不见。”
我挂了电话。
拉黑这个号码。
十分钟后，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看到他站在外面。
手里还提着一个纸袋，是我常吃的那家甜品店的logo。
“苏苏，开门。”
他声音放得很软，带着诱哄。
“我给你买了栗子蛋糕。”
以前我只要一生气，他就用这招。
百试百灵。
可现在，我只觉得讽刺。
“滚。”
隔着门板，我的声音冰冷。
“苏苏……”
“沈天，别让我更看不起你。”
外面沉默了很久。
然后，是袋子放在地上的细微声响。
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
抬手捂住眼睛。
真没出息。
苏晚。
他只是在演。
你也一样。
那天之后，沈天消停了几天。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
试图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修复那颗被狗啃了的心。
直到门被敲响。
不是沈天那种克制的，带着试探的敲法。
而是急促的，不耐烦的。
像催命。
我皱眉，走到门边。
“谁？”
“苏晚小姐吗？有你的快递。”
一个陌生的男声。
我透过猫眼看出去。
外面站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抱着个纸箱。
我最近没买东西。
“放门口吧。”
“需要签收。”对方很坚持。
我心里升起一丝警惕。
“我不要了，你退回去吧。”
说完，我转身想回客厅。
下一秒。
“砰——！”
一声巨响。
门板猛地震动了一下。
锁芯处，木屑飞溅。
他们在撞门！
我心脏骤停，冲回卧室想拿手机报警。
刚抓起手机，卧室门就被从外面踹开。
两个陌生男人闯进来，一脸凶相。
根本不是快递员。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我后退，手指在身后胡乱按着手机。
“跟我们走一趟吧，苏小姐。”
其中一个高个子狞笑着逼近。
“得罪了人，总得付出点代价。”
另一个矮个子直接上来抓我胳膊。
我抬脚就踹，被他灵活躲开。
“还挺辣。”
高个子啐了一口，两人一起扑上来。
我挣扎，尖叫，被他们死死按住。
手机掉在地上。
屏幕碎裂。
绝望像冰水，从头浇到脚。
完了。
就在矮个子拿出胶带，要封我嘴的时候——
“砰！”
又一声闷响。
矮个子动作一顿，眼睛翻白，软软倒了下去。
他身后，站着去而复返的沈天。
他手里拎着一根棒球棍，眼神狠得像要吃人。
高个子反应过来，骂了句脏话，挥拳冲向沈天。
沈天侧身躲过，手里的棒球棍带着风声，狠狠砸在高个子腿弯。
“咔嚓”一声脆响。
高个子惨叫着倒地，抱着腿哀嚎。
沈天看都没看他，一步跨到我面前。
扔掉棒球棍，双手抓住我肩膀。
“伤到哪了？！”
他眼睛赤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上下检查我，手指冰凉。
我愣愣地看着他，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
“你……你怎么……”
“我不放心，一直在楼下。”他把我紧紧搂进怀里，手臂收得死紧，勒得我骨头疼，“幸好……幸好我没走……”
他的心跳又快又乱，擂鼓一样敲在我耳边。
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慌。
警察很快来了。
带走那两个男人。
做笔录，折腾到半夜。
沈天一直陪着我，手紧紧握着我的，没松开过。
警察说，那两人是拿钱办事的混混。
雇主很谨慎，没留下线索。
但我心里清楚。
是谁。
薇薇。
她回来了。
不仅要抢回沈天，还要彻底毁了我。
警察走后，公寓里一片狼藉。
门坏了，地上还有血迹。
不能再住人。
“跟我回去。”沈天看着我，语气不容拒绝。
我站着没动。
“苏晚。”他声音低下来，带着一丝恳求，“别在这种时候任性。”
他眼底有***，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前所未有的狼狈。
我看着他，又看看这破掉的门。
最终，点了点头。
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回到他那间公寓。
一切都没变。
空气里，还残留着我常用的那款香水的味道。
恍惚间，好像我从未离开。
沈天把我按在沙发上，自己去倒了杯温水，塞进我手里。
“吓到了吧？”
他蹲在我面前，仰头看着我。
眼神里的担忧，不像假的。
我捧着水杯，没说话。
“今天的事，我会查清楚。”他语气沉下去，“没人能动你。”
我扯了扯嘴角。
“查出来又怎样？那是你的薇薇。”
他身体僵了一下。
“苏晚，我和她早就过去了。”
“过去？”我抬眼，直视他，“过去了，你手机里存着她几百张照片？过去了，她一回来就急着找我麻烦？”
他抿紧唇，下颌线绷紧。
“照片……是我欠她的。”他声音干涩，“当年她家里出事，不得已离开……我答应过会等她。”
“那你等啊！”我猛地提高声音，把水杯重重放在茶几上，“你来找***什么？把我当什么？！”
水溅出来，弄湿了他的袖子。
他没动，只是看着我。
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有愧疚，有痛苦，还有……我看不懂的东西。
“一开始，我承认，是因为你像她。”
他开口，每个字都艰难。
“但后来不是了。”
“苏晚，你是你，她是她。”
“我爱的是现在这个，会咬人，会发脾气，活生生的苏晚。”
他说得那么认真。
眼神那么专注。
像要把这些话，刻进我骨头里。
我看着他，没说话。
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下，沉重地跳动。
信吗？
不敢信。
不信吗？
可他刚才救我的样子，不像演戏。
“累了。”
我站起身，不想再谈。
“我去洗澡。”
走进浴室，关上门。
背靠着冰冷的瓷砖，慢慢滑坐在地上。
抬手捂住脸。
沈天。
我该拿你怎么办。
洗完澡出来，沈天不在客厅。
卧室里传来他压低的声音，像是在打电话。
“查清楚，到底是谁指使的。”
“薇薇那边……先别惊动她。”
“我要确保苏晚绝对安全。”
我站在门口，脚步顿住。
确保我的安全？
那当初，把我当成替身，让我置身于这种危险境地的，又是谁？
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动摇，瞬间冷却。
我转身，想去客房。
却被他从身后叫住。
“苏晚。”
我回头。
他站在卧室门口，手里还拿着手机。
眼神直直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们结婚吧。”
我脚步钉在原地。
回头看他。
沈天站在卧室门口，灯光在他身后，描出一圈模糊的光晕。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神烫得灼人。
“你说什么？”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们结婚。”他重复，字字清晰，“就现在。”
我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玩笑的痕迹。
没有。
他是认真的。
疯了吧。
“沈天，”我扯了下嘴角，“你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雨淋坏了？”
“我很清醒。”他朝我走过来，一步，一步，踏在光洁的地板上，也踏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他在我面前站定，低头看我。
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着烟草和雨水的味道。
“结婚。我给你沈太太的名分，给你我名下的一半资产。”他语气平静，像在谈论天气，“从此以后，没人能动你。薇薇不能，任何人都不能。”
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呼吸有点困难。
“用婚姻当护身符？”我仰头，迎上他的视线，“沈天，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
“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他抬手，想碰我的脸，被我侧头躲开。
手僵在半空，他也不在意，缓缓收回。
“苏晚，跟我绑在一起，利益共享，风险共担。那些想动你的人，就得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动我的后果。”
他说得条理清晰。
理智得可怕。
可这提议本身，就疯狂至极。
“我不需要。”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你的钱，你的名分，我都不稀罕。”
“那你稀罕什么？”他追问，眼神锐利，“你说，我给。”
我稀罕什么？
我稀罕一份干干净净，从一开始就只是因为我这个人的爱。
不是替身的补偿。
不是危险的庇护。
可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矫情。
在这泥潭一样的境地里，谈爱？太奢侈了。
“我什么都不要。”我转身，不想再看他，“收起你的提议，可笑。”
手腕猛地被他从身后抓住。
力道很大，不容挣脱。
“你觉得可笑？”他声音沉下来，贴在我耳边，“苏晚，今天的事只是一个开始。薇薇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她得不到的，宁愿毁掉。”
我身体一僵。
“你怕她？”
“我怕你受伤。”他把我身体转过来，迫使我看他眼底翻涌的墨色，“我输不起。”
心跳漏了一拍。
他眼里的东西，太沉，太重。
几乎要将我淹没。
“结婚不是儿戏……”
“我没儿戏。”他打断我，“苏晚，给我个机会。不是补偿，不是庇护。”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
“是我想把你留在我身边，用最名正言顺的方式。一辈子。”
一辈子。
这三个字像带着钩子，扎进我心里。
鲜血淋漓，又带着隐秘的诱惑。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这张让我一见误终生的脸。
心里天人交战。
信他这一次？
还是继续把自己缩回坚硬的壳里？
“你让我想想。”
最终，我挣脱他的手，声音疲惫。
“我需要时间。”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没再逼迫。
“好。”
他松开手。
“我给你时间。”
“但别让我等太久。”
那一晚，我睡在客房。
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他的那句话。
结婚。
一辈子。
像个巨大的漩涡，拽着我不断下沉。
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
走出客房，沈天已经不在家了。
餐桌上放着早餐，还是温的。
旁边压着一张纸条。
龙飞凤舞的字迹：“公司有事，晚点回。门锁密码换了，只有你知道。别乱跑，等我。”
我看着那张纸条，心里五味杂陈。
他这是，变相软禁？
还是……真的在保护？
拿起手机，开机。
无数条信息和未接来电涌进来。
大部分是沈天昨天的。
还有几条，是陌生号码。
点开最新一条。
“苏小姐，见一面吧。我是薇薇。”
下面附着一个咖啡馆的地址。
时间，是今天下午三点。
心脏猛地一缩。
她果然找上门了。
去，还是不去？
犹豫只持续了几秒。
去。
为什么不去。
我倒要看看，这个让沈天念念不忘，甚至让我当了替身的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下午三点，我准时出现在那家咖啡馆。
环境清幽，人不多。
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女人。
白色连衣裙，长发及腰，侧影纤细柔弱。
光是看背影，就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气质。
我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苍白的脸。
眼睛很大，瞳仁颜色很浅，像蒙着一层水雾。
确实……有几分像我。
或者说，我像她。
尤其是眉眼间的神态。
“苏小姐。”她开口，声音也是柔柔弱弱的，“你来了。”
她搅动着面前的咖啡，指尖纤细。
“找我有事？”我直接问，没兴趣跟她寒暄。
她抬眼看向我，眼神复杂。
有审视，有嫉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我听说，天哥向你求婚了？”
消息真灵通。
我挑眉，“这好像不关你的事。”
她握着咖啡勺的手指微微收紧。
“苏小姐，你知道我和天哥的过去吗？”
“知道一点。”我靠向椅背，“不就是他白月光，我替身那点戏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