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我和陆清严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白天我是大小姐的得力助手,他是大小姐的贴身挂件。
我们见面客客气气,一口一个“大哥”、“妹子”。
有时候大小姐心情好,还会带我们俩一起去听戏。
那场面,简直是京城一景。
大小姐坐在中间,左边是前夫,右边是前妻。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什么新奇的杂技团组合。
变故发生在三个月后。
大小姐家里给她安排了相亲。
对方是当朝宰相的公子,门当户对,才高八斗。
大小姐很烦躁。
她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高跟鞋踩得地板咔咔响。
“程锦溪,你说怎么办?我要是嫁人了,陆清严怎么办?”
我正在帮她整理账本,头也不抬地说:“凉拌。嫂子您要是嫁了人,大哥自然就得卷铺盖走人呗。难不成您还想带着他嫁过去?”
大小姐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也不是不行……”
我吓得笔都掉了:“嫂子,这可不兴啊!宰相公子能同意?”
“也是。”大小姐叹了口气,“那只能把陆清严处理了。”
“处理?”我心里一紧,“怎么处理?沉塘还是活埋?”
大小姐白了我一眼:“想什么呢?我是那种草菅人命的人吗?我是说,给他一笔钱,让他滚蛋。”
我松了一口气。
那是好事啊。
陆清严拿了钱,恢复自由身,我也算对他仁至义尽了。
“不过……”大小姐话锋一转,眼神狡黠地看着我,“我怕他纠缠我。你也知道,他这人黏黏糊糊的。所以,这事儿得你去办。”
“我?”
“对,你去跟他说,让他拿着钱走人。顺便告诉他,我从来没爱过他,只是玩玩而已。”
这活儿真损。
但我没法拒绝。
谁让我拿人家工资呢。
晚上,我提着一壶酒,去了陆清严的房间。
他在大小姐的别院里有个单独的小院子,虽然不大,但装修得很精致。
陆清严正在发呆,看见我来,眼睛瞬间亮了。
“锦溪!你来看我了!”
我把酒放在桌上,给他倒了一杯:“大哥,喝一杯?”
陆清严受宠若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他的话匣子打开了。
絮絮叨叨地说着这几个月的委屈,说大小姐脾气大,说下人看不起他,说他想念我们以前养的那只秃毛鸡。
我静静地听着,直到他喝得微醺。
“大哥,”我打断他,“嫂子要嫁人了。”
陆清严愣住了,酒杯停在半空。
“嫁……嫁人?”
“对,宰相公子。人家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这是五千两。嫂子给你的遣散费。拿着钱,走吧。”
陆清严盯着那张银票,脸色惨白。
“她……赶我走?”
“大哥,做人要知足。”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酷无情,“这五千两,够你回老家置办几百亩地,当个富家翁了。别不知好歹。”
陆清严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程锦溪,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我避开他的视线:“我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陆清严猛地站起来,把银票撕得粉碎,“你们都觉得是为了我好!问过我愿不愿意吗?我不要钱!我只要你!”
漫天的碎纸屑像雪花一样飘落。
我看着那一地的五千两,心都在滴血。
败家玩意儿!
这可是五千两啊!
“陆清严!你疯了吗?”我忍不住吼道,“你清醒一点!没有钱,谈什么情爱?当初你要是有这五千两,我们会为了买个肉包子推来让去吗?我们会为了看个病求爷爷告奶奶吗?”
“我现在有了!”陆清严大喊,“我现在可以挣钱了!我可以去抄书,可以去码头扛包,我什么都能干!只要你跟我走!”
我看着他那双布满***的眼睛,心里某根弦突然断了。
“晚了。”我冷冷地说,“陆清严,晚了。我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再也吃不了苦了。你走吧。”
说完,我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陆清严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走得很快,眼泪在风里被吹干。
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