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夜晚，军营大帐。
缠绵悱恻的琵琶声钻入耳内，烫得江若雪面纱下的脸有些发红。
心跳一急，呼吸也变得愈发困难无力。
沈郎中昨日把她抢救回来，叮嘱她要好好静养，却被裴远洲拉到这来。
“你要是能让兄弟们高兴了，我就考虑让你回去。”说完，裴远洲抿了口酒，半张脸浸在黑暗中，神色晦暗不明。
江若雪脸色煞白，连连后退哀求：“将军，求您开恩，放过妾身……”
但是裴远洲说的那群士兵却向她围过来。
惨白的脸颊，摇摇欲坠的身体，这种清纯的脆弱感最能激发男人兽欲。
“新来的军妓？小爷我还没见过呢。”
“我瞅她的眉眼，怎么那么像将军府那位……”
“将军再怎么不喜将军夫人，怎可能让她沦落军妓营？就算真是那位，也是触怒了将军，被贬为军妓了，怕什么！”
说话的人端着酒壶，不怀好意地贴上。
江若雪脸色一白，往后躲去，却被身后的人搂住了腰。
“你们干什么！啊……别碰我！”
身后人不断贴近她，酒臭和污言秽语不断袭来。
“来军妓营了，还装什么欲迎还拒啊，我们不吃这套。”
“你懂什么，这是老鸨教的新把戏，最能钓人。”
江若雪胃部一阵痉挛，绝望爬上脊背，下意识看向裴远洲厢房的位置，颤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已经求过他太多太多次了。
每一次，裴远洲都将她推入了更可怕的深渊。
裴远洲剑眉皱起，刚要开口，下一秒却被江锦华的话堵在嘴边。
“将军，您一直沉默，不会是心疼姐姐吧？”
裴远洲握着酒杯的手有点僵住，冷着声线道:“我怎么可能会心疼她。”
接着，面具一戴，起身走到江若雪面前，直直把手中的酒泼在她脸上，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你们随便玩。”
酒洒了一身，却也让江若雪衣服下的曲线更加明显。
裴远洲想过无数种可能，或哭或哀求，或崩溃地挣扎，拽着他的衣服质问他。
却唯独没有想到，江若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睫上悬着不知是酒还是泪的水珠。
而后，绝望地闭上眼，任人宰割。
她的眼中，有什么彻底碎了。
裴远洲心头狠狠一抽，理智还没反应过来，话已经说出口：“住手！”
空气凝固一瞬，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看向他。
这时，江锦华眸中闪过一丝狠毒，很快压下，捂着胸口惊呼一声倒下。
裴远洲匆匆赶到她身边，再出来，脸色阴沉得可怕，拽着江若雪的手就要走。
“华儿旧疾犯了，你割心头血给她！”亲兵鱼贯而入，军妓营霎时清空。
夕阳的余光洒在裴远洲的脸上，镀上一层柔光，可他看向她的眸子却没有丝毫温度。
江若雪从没有这么冷过:“我会死的。”
沈郎中说她的病有太多太多并发症，其中一条，就是血脉不稳。
可裴远洲却没停下，拽出军妓营，推上马车。
“天天拿死装可怜，你闹够没有？你抢了华儿的东西，就该把一切还给她！”
江若雪再没说话。
马车在街道上狂奔，裴远洲这才发现身侧安静得可怕。
转头望去，江若雪垂着头，眼眶很红，可泪水像是流干了一样，再也没有落下。
裴远洲的额角狠狠一抽，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破天荒让步。
“等你救完华儿，我就准你回去看娘亲。”
眼角积蓄的泪水终于落下，江若雪肝肠寸断，扯了扯嘴角：“好。”
安乐院外，郎中看见江若雪，脱口而出。
“将军，将军夫人现在的身体很虚弱，强行剜心取血恐怕……”
裴远洲毫不犹豫打断：“没什么比华儿更重要，取刀来，剜！”
冰冷的刀尖刺进心口，江若雪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没有发出一声。
滚烫的心头血顺着那冰冷的刀尖，接满了一碗又一碗的，向华夫人所在的室内送去。
江若雪身上的余温，慢慢流逝。
江若雪脸上血色全无，却还是咬牙撑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回家。
今生是她江若雪真心错付，若有来生，她再也不要嫁给裴远洲了。
郎中匆匆出来：“将军，华夫人现在情绪很激动，吵着要见您。”
裴远洲看了眼江若雪苍白的脸，眼睫一颤，很快收回视线，冷声道：“这就来。”
说着，起身跟着郎中一起转身离去。
江若雪坐在原地，看着裴远洲的背影，心没有想象中的痛。
她收回视线，想要起身，却突然感觉眼前越来越黑，耳朵也嗡嗡作响。
殿内乱作一团，就连郎中喊了什么，也听不清。
“脉象沉微，速去取参汤！”
江若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踉跄起身，扶着墙一点点地向将军府外走去。
她不要留在这。
就算死，也要死在江家。
恍然间，她好像又看到自己出嫁的那天晚上，娘亲给她梳头。
她说：“一梳，愿吾儿雪儿，岁岁安康。”
“二梳，佑我雪儿，永世无殇。”
“三梳……盼得雪儿，归来看我。”
她当时哭着抱着娘亲，说“会的”。
如今，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江若雪一步步向外面走去，脸上还带着笑，身子却越来越沉重。
还没到门口，身子一软，直直地倒在了地上。鲜血从她的心口蔓延开来，在冰冷的地面上绽开刺目的红。
刺耳的尖叫和侍卫们的呼喊在她周围爆发。
江若雪看着离她不远的将军府大门，不甘心的泪水从眼角落下。
她真的好想回家，可是……她回不去了。
娘亲，别怪雪儿好不好？
晏安，阿姐来陪你了……
郎中从内室出来，江锦华已经闭上眼睛安稳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