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嚣张的枣红马甲,此刻也暗淡了颜色,像是败将。
因为这一幕,更多的眼泪争先恐后流了出来。
完全无法遏制。
挨打的时候我没有哭,因为我知道,不是外婆要打我,是那个病要打我。
挨骂的时候我也没有哭,我只是觉得,老太太应该挺痛苦,心里藏了那么多苦水,平时都忍着不说。
只有这一刻,我意识到她真的老了,老了。
不是说一不二要养弃婴就要养的大家长了,不是小时候领着我去欺负我的男孩子家里骂街的彪女人了,不是扬着一头黄发笑嘻嘻跟老师说我就是江冉家长的时尚中老年妇女了。
时间不是小偷,这个病是。
把我无所不能的外婆偷走了。
我拿纸蒙着眼睛,擦干了,直到再掉不下一滴眼泪了,努力笑着伸手去拍拍外婆的肩膀。
「不说这个了。趁你清醒了,赶紧去洗头洗澡,行不行?不然我怕你又骂我流氓。你知道吗,你浑的时候可浑了,见天儿地说我要非礼你。」
外婆被我逗笑了,笑着笑着,脸又垮了。
她拿了一块毛巾,却并没有进浴室。
她只是把毛巾打湿、拧干,慢慢地给我擦掉脸上的污渍。
她的手背上还有大宝 SOD 蜜的味道。
我小的时候她就涂这个,今天早上替她抹手,我涂的还是这个。
大宝 SOD 蜜,是外婆的味道。
而她耐心给我擦脸的动作,也仿佛让我回到了从前。
我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吃饭总吃成大花脸,她就拿毛巾给我擦脸擦手,嘴上取笑我,动作却柔和。
一定是毛巾的热气熏到了眼睛,不然我不应该会想哭。
外婆难得又有了清醒的时刻,我应该笑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