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最后一疗程抗抑郁药要离开前,我撞见了来医院授课的亲生父母。
五年未见,他却一眼认出了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你的病,还没好?”
我没说话,只是自顾自往病房走。
“这些年,你怎么活成了这个样子?”爸爸一脸痛心地看着我,红了眼眶。
“知夏,你妈和妹妹都很想你,跟爸爸回家吧。”
我猛地停下脚步,拉起一年四季都只能穿长袖的衣袖。
“那是你们的家。我,早就跟你们没关系了。”
数百道深可见骨的刀痕,覆盖了我的两条胳膊。
无数次抢救,无数个痛苦挣扎的夜晚,早就磨掉我对爸妈所有的爱恨。
现在我终于要摆脱病魔,也有了新家人。
往后余生我只想好好活下去。
......
爸爸丢下那群怔住的实习医生,匆忙追了上来。
“精神病院说你重伤入院抢救后突然消失了,知意,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医院说你是自己捅穿了自己的腹部,为什么要这么伤害自己?”
爸爸眼眶发红,伸手试图拉住我的胳膊,但是凹凸不平奇怪的触感,让他像触电般松开了手。
听着这些话,我心底连半点波澜都没有。
我抬脚往前快走几步,不想和他扯上半点关系。
“这里是公共场合,如果不想让别人误会我这个疯子,和享誉世界的林医生有什么关系,就别再跟着我。”
我语气平静地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
可能习惯了被人追捧,爸爸此刻被我的冷淡怔住了。
“知意,你是不是还在恨我们……”
小时候的我,简直就是爸爸的小尾巴,十分钟看不到爸爸都会哭。
而重度抑郁之后,我更是离不开爸妈,不出门,不见人,爸爸妈妈是我唯一愿意接触的活物。
这时,有几个医生看到爸爸立刻围了过来。
我被堵住,走也走不了。
“恭喜林教授,您和您太太又在心理学领域拿了大奖,真是国内第一人啊。”
“听说您的千金又凭她早年的旧画拿了大奖,真羡慕您有这样的天才女儿啊。”
爸爸的目光飞快偷瞄我,他尴尬又心虚地笑一下。
我只看了眼表,一点表情都没有。
“是……孩子自己争气。”他试图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可边上的人却毫无察觉:“对了,贵千金和首富公子的婚礼是不是就定在下个月?不知道我们能否沾沾光啊?”
我的心头颤了颤。
大奖,未婚夫,我低头看自己,穿着洗得发白起球的T恤牛仔裤,仔细闻还有一股猪骚味。
那些东西,和我,早就没有丝毫关系了。
好不容易找到空隙,我抬脚就往外走。
“知意!”
爸爸推开诧异的众人,立刻追了过来。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们,但当年我们真的没办法……你妹妹也不怪你了,跟爸爸回家吧。”他的眼里,带着一丝愧疚。
我摸上自己的手臂,密密麻麻数百道斑驳凸起的疤痕,那是上百次走过鬼门关的抢救。
‘没有办法’,‘不怪我’,真是可笑。
病房终于到了。
我用力呼出胸口的闷气。
“砰——”
先一步踏进病房,用力锁上了门。
这几年跟我一路撑过抑郁症的病友看着玻璃窗外,惊到嘴都合不拢。
“天啊,那不是林教授吗?知意,你什么时候居然认识了医学大咖了呀。”
她跳下床想去开门:“快请人进来,你要是早点认识他,说不定病早就好了。”
经过身边时,我一把拉住她的手,指节泛白。
“别开门。”
如果我不认识他们,我的病,根本就不会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