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时传2九形势比人强,我倒也拉的下脸面。这个皇帝宠妃在跟前坐着,我只得烹了这盏茶。
只是孟珂尤嫌不够,丫头递上去给她的时候她不接。“什么臭手捧过的茶盏,也配叫本主喝?
”细菱自打来侍候我,一贯是个老实肯干的。这会叫孟珂这样折辱了,
一时呆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我叫细菱撤回来,自个就吃了那盏茶,不愧是御茶,回味有甘。
孟珂见我不接她的茬,就朝林似玉使了个眼色。林似玉眉头为难的蹙了蹙,
很是我见犹怜的样子,张口也是柔柔的。“都是姐妹,你来我往的奉杯茶倒也是应当的,
没得叫奴婢们奉,倒伤了姐妹们的情谊。就,就劳烦清贵人端给孟姐姐吧。
”我没忍住笑了声。“舒婉仪,您若以婉仪的身份压我,我倒也心甘情愿给你奉一盏。
只是若非要讲什么姐妹情谊”我顿了顿,想起葛雾儿的口头禅。“别装了,
我和你们又有什么姐妹情谊啊。虽然同为贵人,可有封号者为尊,她孟珂受的起我的敬奉么?
”“你!”孟珂伸指指向我,气的提高了声。她见我油盐不进,又把眼色转给了林似玉。
也不知林似玉究竟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这样一个圣宠优渥的宠妃,居然就这么听她的。
“清贵人...那我,那本主就命你奉一盏茶给孟姐姐。这是命令,你不会不从吧。
”她还是那么轻轻柔柔的,只是这话真不像是从人嘴里说出来的。
我暂时还不想叫人拿了把柄,只能硬低下头去。亲自捧了一盏递给孟珂,
孟珂得意的笑了一声,单手来接。却见她突然“啊”了一声,然后,
这一盏滚烫的茶就直直的泼到了我身上,杯子落到地上应声而碎。这会天气还是热的,
穿的也单薄,我的胳膊结结实实的被烫了一下。细菱见了忙来扶我。“主儿!你没事吧。
”我胳膊上火辣辣的烫,转过去怒目瞪着孟珂。她满脸笑嘻嘻的。“谁叫你奉这么烫的茶,
本主手娇贵,哪拿得出,说来都是你自找的。”“哎哟,丁常在快看看,
本主的手是不是都叫清贵人的茶给烫红了。”她倒打一耙,与丁宁两人做起戏来。我没忍住,
动手推了她一把,于是亭子里便乱了套了。十跪在张贤妃宫里时,我其实有一点后悔。
我还想博宠,一旦受下这个动手的罪名,恐怕就难翻身了。张贤妃问了事情经过,
她们三张嘴巴,我一张,自然叫她们捏造的面目全非。细菱看不过,
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把头都磕出了血。“娘娘容禀,不是这样的!
是孟贵人先拿茶泼了我家主儿!”张贤妃那张丰腴可掬的脸这会没一丝笑,她扫了眼林似玉,
然后沉声。“若孟氏确有不对,只管向本宫禀告就是,岂敢私自动手。”“若向娘娘禀告,
娘娘当真会秉公处置?”许妃大概是听说了消息,带着葛雾儿赶了过来。“许妃放肆!
你什么意思,难道本宫会偏私不成?”张贤妃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没什么意思,
妾不过是说娘娘向来爱屋及乌,陛下爱重的人,娘娘又怎么会舍得处罚呢?”许妃确实勇,
分毫不让的讥讽回去。但我这会没什么心思听她们两人争锋相对,
因为葛雾儿掀开了我的袖子,疼的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的胳膊上起了一个又一个红色的小水泡,看着很是骇人。“娘娘!
”葛雾儿示意许妃来看。许妃当机立断。“传太医!”张贤妃不知是出于什么考量,
倒也没阻止。我在偏殿接受太医诊治的时候,皇帝来了。他长身玉立,负手站在殿中。
林似玉眼里蓄起一汪盈盈的泪看向他,他沉下色,自带三分威严。“后宫妃嫔,
不学着静贞贤淑,竟敢动手伤人,成何体统。”“崔氏,朕还记得你祝朕四海清明。怎么,
你就是这么祝的么?后宫的浑水,你倒搅的畅快。”我一骇,跪了下来,把头低低的埋下去。
“陛下恕罪,妾知错。”但是许妃没有要熄火的打算,哪怕是面对皇帝,她还是很敢。
“孟氏以下犯上要清贵人奉茶在先,又泼茶伤人在后。而这一切发生的时候,
您的舒婉仪都是帮凶。怎么,就清贵人一人搅弄浑水么?”“舒婉仪,
本宫以为你一首关山月,大气磅礴,是个翱翔九天的人物,
却不想也是个搬弄是非的后院妇人。”“许愚己!”皇帝显然动了怒。以张贤妃的圆滑,
自然不会在此时去掺和,一时间四下寂静下来。“您别生气,无...陛下。
”皇帝看了上来劝的葛雾儿一眼,神色莫测,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就带着舒婉仪走了。
后来张贤妃便各打五十大板,罚我们几人都禁足十五日。当然,
林似玉是不在这个处罚之列的。十一被禁足的日子其实倒也挺自在的,左右在许妃宫里,
她对我很宽松。甚至是她撺掇着我做些违反宫规的事。比如,
这会她非带着我试试什么叫花鸡。我俩蹲在前院的一棵银杏树旁——挖土坑。丫头来禀,
说太真娘子到访。这两个月她太安静了,以至于我险些忘了这位初见时风华绝代的太真娘子。
我和许妃四目相对,她先开口。“她来做什么?”丫头回禀并不清楚,她便又问我。“见么?
”其实我还挺想见见这位美人的,她的脸确实是万里挑一。“见见吧。
”“你其实是不是就是不想和我一起烤叫花鸡?”我有点语塞。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行了,你去吧去吧,我找葛雾儿去。要不是她最近叫王嗣音缠住了,我也不会找你。
”王嗣音是最讲规矩的,而葛雾儿是最不守规矩的,两人有一回不知怎么对上了,
谁也不肯让,三天一大争,五天一大吵,故而她有些日子不曾往我们这里来了。
我拍了拍手上的土,朝许妃欠了欠身就回了自个屋子。十二太真娘子还是爱穿红,
也就她的脸能撑起这艳丽的颜色。“倒是少见娘子,今日怎么来了?
”我笑盈盈的叫丫头们上了茶,也没摆规矩坐上座,只邀她一道坐在罗汉榻上。
她从丫头手里接过一个小黑盒子,推了过来。“听问您的手伤着了,这玉容膏是妾自己调的,
祛疤最是有效。特拿来给您试试。”我打开那个盒子,里头是一只普通的白瓷盒,掀开盖儿,
淡白色的膏体有股暗香。她像是料定了我不会用,敞亮的又接道。“当然,您若有疑,
可叫太医查查,也可不用。只是为女子者,德才固然重要,容貌也是顶要紧的。妾怜惜您。
”“怜惜?”我反问了一句。她似笑非笑的。“因为舒婉仪而被陛下呵斥的滋味不好受吧?
”我脸色没变,但心下却沉了沉,她接着自嘲的一笑。“妾感同身受。”在我好奇的眼神下,
她像是终于找到了倾吐的口子,慢慢的说下去。“妾原是掖庭的一个宫人,
机缘巧合得了陛下的眼,便被晋为了娘子。那时陛下对妾可真好啊,绫罗绸缎、古玩珍宝,
流水似儿的赏给了妾。贤妃为难妾,陛下便护着妾。太后也不喜欢妾,
因为...那晚陛下原是要去太后宫里用晚膳的,一道等着的还有太后娘娘的侄女儿,
可陛下宠幸了妾。”我大抵也已能知后来的事了,无非是太后嫉恨了她,
期间的为难不必细说。“陛下给了我风头无二的宠,赐号太真,可比杨贵妃,
连太后也没敢再为难妾。”“可是,自从舒婉仪住进了向晚堂,陛下再也没见过妾。那日,
妾在太液池偶遇过陛下与舒婉仪,舒婉仪不过说了句想清净些,陛下便把妾赶走了。
”我一时不知该不该宽慰她,我想除却宠,她更多是因为爱,她犯了身为妃嫔的大忌,
对帝王动心。好在她自个又接了下去。“妾一时说多了,您莫怪。”“不会,
多谢你的玉容膏。至于舒婉仪的事儿...没有人能长盛不衰的,你莫自怨自艾,
无事时可来我这儿坐坐,闲聊两句。这日子,总归还是要过下去的。”美人一笑,
如投石入湖,荡起涟漪阵阵。“好。”大概是许妃终于做上了她的叫花鸡,
那香味直往我屋里钻。我领着太真娘子一道过去,许妃见了她时,脸上不是很高兴,
她大约是不喜欢这样长相妖媚的女子的。可是后来喝酒时,太真娘子又显然很得她的心。
她俩一个喝的比一个凶,可怜我照顾了两个醉鬼一夜。太真娘子喝,其实我能窥得一二缘由。
而许妃,我看不透她背后的故事。十三十五日的禁足,掰着指头数也算到了头。
葛雾儿非又要拉我去骑马。我坳不过她,便应了。不想在此处见着了皇帝。他今日一身玄袍,
愈发衬得他面色如玉,剑眉入鬓,薄唇微抿,满是清冷矜贵的模样。我有些怕他,
葛雾儿倒是很高兴。“无阙哥哥!来赛马么,你忙于国事,怕是多日不骑,要比不过我了吧。
”到底是有旧时情谊在的,他对葛雾儿有两分似对妹妹的宠,笑了一声。“惯会吹牛,
赌什么。”“就赌...您的鸣山剑!您若输了,就把鸣山剑赏我。”“野心不小,
那可是朕的天子剑。”“那你输了呢。”葛雾儿乌黑的眼珠滴流的一转,然后把我一推,
我险些没站稳摔了一跤。“天子剑对美人谱,若我输了,我这倾国倾城的姐妹就给陛下了。
”“胡闹,她本就是朕的贵人。”我知道葛雾儿是有心撮合我,但我实在有些难堪。
一时低下了头,只是呆呆的站着。“那要这么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有什么不是您的了。
我又有什么东西可以给您。”皇帝被葛雾儿的耍无赖气笑了。“成。那就这么决定了。
”葛雾儿自转身挑马去了,我想这儿没我的事,朝人矮身一礼准备告退。他却叫住了我。
“从前不是还偷看朕来着么,怎么这会只低着头。”“妾不敢直视天颜,
请陛下恕妾彼时初入后宫,规矩不好。”“又是恕罪,你好像一直在让朕恕罪。很怕朕么,
抬起头来。”我小心翼翼的抬起头,他个儿高,需要半昂着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是漆黑幽深的。他生的确实好看,用郎艳独绝来形容也不为过。哪怕除去皇帝这个身份,
他也是世人中夺目的存在,也难怪太真娘子会动心。“天威不可犯,妾确实怕。”他又笑了,
这回的笑却是如沐春风的。“倒也实诚。走吧,朕的”他顿了顿,有些玩味的。“美人谱。
”见我和皇帝在一匹马上时,葛雾儿瞪圆了眼。“您还没赢呢,怎么先拿了奖品!
”“因为朕一定会赢。”葛雾儿一甩马鞭,疾驰而去,落下一句。“比了再说!
”皇帝把我搂在怀里,一夹马腹也跟上去。呼啸的风从我耳边吹过,而身后是他宽大的胸膛。
十四“青骓。”耳边的风太大,我没听清。皇帝俯身凑到我耳边,
温热的气息传到我的耳垂上,我有些战栗。“它叫青骓,朕的御马。若赢了,朕许你骑。
”我觉得他有点盲目自信了,好似我很稀得骑。但做妃嫔,自然要有做妃嫔的觉悟,
我显得很高兴的样子。“那陛下一定要赢啊!妾想叫它带妾去山花烂漫处。
”他疏朗的笑了两声。“山花烂漫、草原戈壁,大齐的版图之下,它皆能抵达。”少年皇帝,
总有一颗横刀立马、扬名天下的心。我听出来了,所以也奉承着喊出来。“凡日月所照,
皆为大齐疆域!驾!”青骓不愧是上过战场的御马,大约也感受到了这份热血,
它撒开蹄子往前跑,很快就超过了葛雾儿。一圈跑下来,我早已大汗淋漓,
鬓发也湿哒哒的黏在额上。皇帝利落的翻身下马,而我颤着一双腿,跟爬似得下来,
才一触地就脚一软,叫皇帝接了个满怀。大约是我现下的模样不太好看,
他拥着我的时候眼神有些暗。我慌忙想去理一理钗环,他却抓住了我的手。“别动。
”然后他伸手把我那摇摇欲坠的步摇拔了下来,丢给了他的内侍。我一缕发顺之垂下,
叫风吹在脸上时有点痒。他突然打横把我抱起,就往外走,我吓得连忙搂住他的脖子。
“陛下...”“嗯?”“朕赢了,现在要带朕的美人谱回去。改明儿记得跟葛雾儿说,
她的天子剑,没了。”十五他把我带回了乾元宫。真像是带着自己的胜利品回去的,
横抱着我一路大摇大摆。我想这事儿明个就会传遍六宫。大约是汗津津的确实不好受,
甫入他寝殿,他便放我去沐浴了。再见到他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此际夜幕四合。
他就着一身白色的寝衣,半屈膝靠在罗汉榻上,手里捏着一粒棋子,眼盯着棋盘,
我进去时他都没抬一下眼。“来了,会下棋么?”“会一点儿。
”他此刻又敛去了方才御马时那种意气风发的模样,温润、但又疏离。“坐吧。
知道朕为什么不召你么?”他把白子推给我,我落眼一瞧,是副残局,犹豫着下了一子,
他跟着下了一子,他的速度很快。我一边犹豫着如何落子,一边回话。“妾不敢揣测圣心。
”“朕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而你,从一开始就自作聪明。”我楞了,抬眼直直看向他,
他也看着我。“我...”一时间我连自称都忘了。他并指点点棋盘。“快下。
”我咽了口口水,低下头去落了一子,这子倒下的精妙,吃了他一大片。
他修长的指捏着那粒黑子摩挲,愈发显得他手十分白皙,倒不像是被沙场磨砺过的。
“朕并不讨厌有野心的人,但你满脸写着野心,却硬要装作一副诚惶诚恐、温柔乖顺的模样,
就叫朕很想撕破你的伪装。”......很恶劣。“妾,”我差点又脱口而出不敢,
但他有前言在先,我转口便是。“妾多谢陛下指点。”他没再说什么,只余玉子落棋盘之声。
其实没下多久,不知是他有心放水,还是我当真棋艺精进不少。我竟然赢了。
他把手里的子丢入棋盒内,掸掸袖子。“你赢了朕,有什么想要的么。
”我暗自吸了一口气儿,鼓起勇气直视着他。“妾想要天子。”我只觉得自己脸上热气腾腾,
快烧熟了似得。这十几载来,我从未说过如此不要脸的话。他难得愣住了,很快反应过来。
倾身过来捏住我下巴,迫使我再次看向她,他的声音有些喑哑,带着些笑意。“呵,
不装了之后胆子很大啊。”没等我回答,他吻住了我。干燥的唇带着些凉意,
却又很快炽热起来,火星蔓延,干柴焚野。十六昨个骑了两遍马后,我实在是腿软乏力,
但仍是走了这一趟。如今后宫没有皇后,由张贤妃协理,照理妃嫔侍寝后倒也无须向她请安。
我细琢磨后,便候在了太后宫门下。约莫候了一刻钟,太后身边的静敏姑姑亲自引了我进去。
我进去时,太后颇为闲适的坐在窗下看书,案上果然放着一盆文竹。
她穿着一身绛紫色的宫装,鬓发梳的一丝不苟,眉目间有几分不怒自威。她从前就是皇后,
浸***后宫多年,我不敢在她面前有什么小心思,只是端端正正的跪下给人叩了个安。“起吧。
”“怎么想起到哀家这来了。”“妾有幸得沐皇恩,虽是微末,也斗胆想向您敬盏茶。
”太后笑了声,把手里书放下。“这倒稀奇,从来都是去给皇后敬茶的。只有皇后,
能向哀家敬茶。崔氏,你胆子不小,未免抬举自己了。”我手稳稳的端着茶盏,没动一下。
“皇后娘娘向您敬茶是她的尊崇,而妾向您敬茶是妾的感恩。”“哀家好像没有施恩于你。
”“当日群芳宴上,您一句称赞,已是莫大的恩德。”她终于把我手里的茶接了过去。
“既你这样懂事,那么哀家当日喝得,今日亦喝得。起来吧。”我搭着细菱的手起来,
坐在太后对侧的小绣凳上,这会儿腿愈发的酸麻了。
“喝头一回侍寝后的妃嫔敬茶这样的事儿,倒叫哀家恍惚记起从前做皇后时候了。哀家,
已很久没有喝过了。”“莫论如今没有皇后娘娘,哪怕将来有了,您依旧是后宫之主。
”“哀家不喜欢听拍马屁的话。”她又话锋一转,“不过,你声音好听,哀家倒也听得舒心。
”我不由自主的想起昨晚,他也是这么在我耳边夸我声音好听的,还告诉了我他的名字,
霍钊。非逼着我喊了一声又一声的钊郎。“您若不嫌妾笨手笨脚,妾愿常来您跟前侍候。
”“来哀家这儿有什么用,紧着皇帝跟前侍候才是正理儿。后宫子嗣不丰,
哀家盼着你们都能生个白白胖胖的皇子。”我有几分恰到好处的娇羞。“谨遵您的教诲。
”大抵因着不是皇帝亲母,众人拿捏不准两人细里关系,虽面上也敬着太后,
私下却并不常来宝象宫。今***倒与我说了不少的话,还留我用了膳。夜里来了一道懿旨,
贵人崔氏,柔顺恭谨,着晋为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