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三个章节,民国爱情呀1 夜莺与利剑第一节 暗流1948年初冬的上海,
像一艘缓缓沉入黄浦江的华丽游轮,歌舞升平的表象下,
是锈迹斑斑的船体与即将淹没的恐慌。霓虹灯依旧将外滩染得五光十色,
但空气中弥漫的湿冷,夹杂着煤炭、香水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
构成这座都市特有的、末日般的颓靡。
一辆黑色的雪佛兰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仙乐斯”舞厅门前,侍者快步上前拉开车门。
先踏出的是一只锃亮的军用皮靴,接着是笔挺的校官呢子军裤。沈钧尧躬身下车,
整了整风纪扣,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灯火辉煌的门廊。他年仅二十八岁,
已是军统上海站情报处副处长,肩章上那颗将星在霓虹映照下,
闪烁着与他年纪不相称的、冰冷而权威的光泽。“钧尧兄,就等你了!
”几个穿着西装或长衫的男人迎上来,都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政商人物。他们簇拥着他,
穿过弥漫着香水与雪茄气味的大厅,谄媚的笑语被淹没在爵士乐的喧嚣里。
今晚是一场为“流离失所同胞”募捐的慈善晚宴,主办方是上海总商会。
沈钧尧本不屑于此等交际,但上峰暗示,此地是各方势力交织的节点,需有人坐镇观察。
他在主宾席落座,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周围的敬酒与寒暄,锐利的眼神却如同探照灯,
掠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直到舞台侧的灯光亮起,聚焦在那架黑色的三角钢琴上。
一个穿着月白色锦缎旗袍的女子走上台,向台下微微鞠躬。她没有浓妆艳抹,
乌黑的秀发在脑后绾成一个简洁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颈项。她的眉眼清冷,
像是笼着一层江南水乡的薄雾,与周遭的浮华格格不入。她坐下,指尖落在琴键上。
一曲肖邦的《夜曲》流淌而出,清冽、宁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
瞬间压下了满场的嘈杂。沈钧尧端起酒杯的手顿住了。他见过太多女人,
娇媚的、妖娆的、热情的、羞涩的,却从未见过这样一种,仿佛置身事外的疏离与洁净。
她的琴声不像是在取悦听众,更像是在与自己的灵魂对话。“她是谁?”他偏头,
低声问身旁的商会副会长。“哦,这位是苏念之苏小姐,圣约翰大学音乐系的助教,
也是我们商会苏会长的远房侄女。琴弹得极好,就是性子冷了些。”副会长赔着笑解释。
一曲终了,掌声响起。苏念之起身,再次鞠躬,便欲退下。沈钧尧却站了起来。
在众人略显诧异的目光中,他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径直走向舞台一侧。他身材高大,
军装笔挺,行走间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苏小姐。”他在她面前站定,声音低沉。
苏念之抬起头,清澈的目光与他相遇,没有丝毫怯懦,只有平静的探寻。“沈处长。
”她微微颔首,显然认出了他。她的声音也和她的琴声一样,清冷冷的,不带多余的温度。
“苏小姐的琴声里,”沈钧尧凝视着她,试图从那片平静的湖面下看出些什么,
“有山河破碎的味道。”他惯于在对话中占据主导,习惯用犀利的言辞试探对方的深浅。
苏念之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被风吹过的蝶翼。她迎着他的目光,
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沈处长听得出山河破碎,却听不出身不由己么?
”这话带着刺,却又巧妙地包裹在谦逊的外衣下。沈钧尧微微一怔,随即竟放声笑了起来。
很好,这个女人不仅漂亮,还有趣。他喜欢这种带着智性锋芒的挑战。
“好一个‘身不由己’!”他目光灼灼,“不知沈某是否有这个荣幸,请苏小姐共饮一杯,
好好聊聊这‘身不由己’的滋味?”那晚,沈钧尧几乎霸占了苏念之所有的时间。
他挥退了前来攀谈的各色人等,固执地与她谈论音乐、文学,甚至试探着提及时局。
苏念之的话不多,但每每开口,总能有精辟的见解,或是不动声色的回避。
她像一本装帧精美却难以翻阅的书,激起了沈钧尧前所未有的征服欲。晚宴结束时,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在烫金的名片上,递到她手中,
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强势:“苏小姐,我很欣赏你的才华与……独特。希望很快能再见到你。
”苏念之握着那张沉甸甸的名片,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
她看着他在众人或羡慕或探究的目光中昂首离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她才缓缓垂下眼帘,掩去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回到位于法租界的那间狭小却整洁的公寓,苏念之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只有在此刻,独自一人时,
那强撑了一晚的镇定才如潮水般褪去,露出一丝疲惫。她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窗帘一角,
警惕地观察着楼下寂静的街道。确认无人跟踪后,她才走到书桌前,拧亮台灯。
昏黄的灯光下,她摊开手掌,掌心因为紧握名片,已被指甲掐出了几道深痕。
她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小巧的药水瓶,用棉签蘸取,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名片背面的一个角落。
几秒钟后,一行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微小字迹显现出来:“目标:沈钧尧。代号‘利剑’。
任务:接近,获取信任,潜伏。”落款是一个简单的符号,
像一颗指向北方的星辰——这是她所属的,***地下党上海情报系统的标志。她的代号,
“夜莺”。苏念之将名片凑到灯罩旁,看着那行字迹在高温下缓缓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沈钧尧。这个名字,
连同他那些关于“城防调整”、“共谍清查”的“功绩”,早已深深刻在她的情报档案里。
他是敌人,是必须拔除的“利剑”。而今晚,她与他近在咫尺,
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权力、自信与危险的雄性气息。
这是一个极其敏锐且危险的男人。接近他,无异于与虎谋皮。她拿起桌上一个小小的相框,
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一对穿着长衫旗袍的年轻男女,
怀中抱着一个五六岁、笑容灿烂的小女孩。那是她的父母,在她七岁那年,
死于国民党的一次清乡扫荡。家仇,国恨。苏念之轻轻摩挲着照片上父母模糊的笑脸,
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决绝所取代。她走到衣柜旁,打开暗格,
取出一把保养得极好的勃朗宁M1906小手枪,熟练地检查枪械,上膛,
然后将其藏入枕下。窗外,夜色深沉,远处似乎传来一声模糊的警笛声。
上海滩的又一个夜晚,暗流汹涌。而她,苏念之,或者说“夜莺”,
已经踏入了这片最危险的旋涡中心。她知道,从她接受这个任务的那一刻起,
她个人的情感、喜好,甚至生命,都已不再属于自己。她存在的意义,
就是成为刺入敌人心脏的那根最隐秘的毒刺。而沈钧尧,就是她的第一个,
也可能是唯一一个,目标。2 试探第二节 试探接下来的日子,
沈钧尧对苏念之展开了迅猛而高调的追求。
他派人每天送一束最新鲜的白玫瑰到圣约翰大学;他包下“红房子”西餐厅最好的位置,
邀请她共进晚餐;他开着车,带她穿梭于上海的大街小巷,从外滩的万国建筑群,
到城隍庙喧闹的集市。苏念之扮演着一个适度矜持、又逐渐被感化的知识女性角色。
她收下玫瑰,转手就分给了同事和学生;她与他共进晚餐,
偶尔提及的“最近抓了几个可疑分子”、“城防工事需要加固”等只言片语上;她陪他散步,
记忆的却是沿途哨卡的位置与兵力配置。每一次约会,都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沈钧尧看似沉浸在“恋爱”中,实则无时无刻不在观察、试探。
他会突然问起她对某位文化界人士的看法,会故意在她面前接听一些模棱两可的电话,
会留意她对某些敏感地名、事件的反应。苏念之则如同最优秀的演员,
将“苏念之”这个角色演绎得天衣无缝。她表现出对时局的忧虑,
但立场“中立”;她偶尔流露出对底层民众的同情,
符合她“善良女教师”的人设;她对他工作性质的“危险”表现出适度的担忧,
恰到好处地满足了一个男人的保护欲。一次,沈钧尧带她去参加一个军方举办的舞会。
舞池里觥筹交错,将校云集。沈钧尧搂着她的腰,随着音乐旋转。“念之,”他低下头,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你看这满场的衣香鬓影,
谁能想到,就在我们脚下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正有人密谋着要打败这一切呢?
”苏念之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依旧是温婉的浅笑:“钧尧,这些事情,我不懂。
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她微微蹙眉,眼中是恰到好处的忧虑,“每次你出去执行任务,
我都提心吊胆。”沈钧尧凝视着她,似乎想从她清澈的眼底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伪饰。
但他只看到了担忧,一种属于女人的、纯粹的担忧。他心中一软,搂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
“放心,”他语气笃定,“几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翻不起浪浪。迟早把他们一网打尽。
”就在这时,一个侍者端着酒水经过,脚下似乎绊了一下,托盘倾斜,
酒液眼看就要泼到苏念之身上。电光火石间,沈钧尧猛地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同时另一只手疾如闪电般格开了侍者的托盘。“哗啦——”酒杯摔碎在地,
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没长眼睛吗?!”沈钧尧厉声呵斥,眼神锐利如刀,
扫过那名吓得脸色发白的侍者,以及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的人群。苏念之靠在他怀里,
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军装下紧绷的肌肉和瞬间爆发的力量。那一刻,
她心中竟闪过一丝荒谬的安心感,随即又被更深的警惕所取代。他的反应太快了,
快得超乎常人。这是一个训练有素、时刻保持警觉的特工的本能。“我没事,钧尧。
”她轻轻挣脱他的怀抱,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声音温和,试图平息他的怒气,
“只是意外而已。”沈钧余怒未消,但他看向苏念之时,眼神柔和了下来。
他挥手让侍者离开,带着她走到休息区。“吓到了吗?”他问,语气是罕见的温和。
苏念之摇摇头,端起侍者重新送来的水杯,抿了一口,借以掩饰内心的波澜。刚才那一瞬间,
她几乎以为是自己暴露了,引发了某种针对她的行动。这场意外的插曲,
似乎无形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沈钧尧觉得,她依赖他、需要他保护的模样,
极大地满足了他的男性尊严。而苏念之则更加清晰地认识到,潜伏在他身边,
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一丝一毫的松懈,都可能万劫不复。几天后的一个下午,
沈钧尧开车带她去郊外散心。车子行驶在颠簸的土路上,两旁是荒芜的田野和残破的村落。
忽然,前方传来几声零星的枪响!沈钧尧脸色一变,猛地踩下刹车,同时低喝一声:“趴下!
”他迅速拔出手枪,侧身将苏念之护在身后,警惕地望向枪声传来的方向。
苏念之依言伏低身体,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的紧绷。远处,似乎有几个人影在树林间追逐,枪声又响了几下,
随即归于寂静。过了一会儿,沈钧尧才稍稍放松,收起枪,回头看她:“没事了,
可能是小股的溃兵或者土匪。”苏念之抬起头,脸色有些发白,这不是伪装的。
她看着沈钧尧,眼神复杂。在危险来临的瞬间,他的第一反应是保护她。这份下意识的举动,
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具有冲击力。“你……你没事吧?”她轻声问,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沈钧尧看着她受惊的模样,
心中涌起一股混合着怜惜与满足的情绪。他伸手,轻轻擦去她额角不知何时沾染的一点灰尘,
笑了笑:“几个***,还伤不到我。”语气是惯有的自信,甚至带着点炫耀。然而,
在他看不见的眼底深处,苏念之的内心正经历着一场剧烈的风暴。理智告诉她,
这是敌人的伪善,是特工的本能,甚至可能是一种更高级的试探。但情感上,
那种被坚实臂膀保护的感觉,那种在乱世中稀缺的安全感,像一颗有毒的种子,
悄然在她心底埋下。她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他是沈钧尧,是“利剑”,
是双手沾满同志鲜血的刽子手。她不能动摇,一丝一毫都不能。3 交心?第三节 交心?
追求持续了一个多月,沈钧尧似乎彻底沉迷于这场他主导的爱情游戏。
他开始带苏念之出入一些更私人的场合,甚至偶尔会让她在自己的办公室外间等候,
美其名曰“陪伴”。苏念之也因此接触到了更多核心圈子的信息。
她记下了进出他办公室的常客面貌,记下了他电话里频繁提及的几个代号和地名,
甚至凭借过人的记忆力,在他摊开地图与人商议时,瞥见过几处新增的城防标记。这些情报,
通过她上线设置的死信箱,被源源不断地传递出去。
她变得越来越“像”一个陷入热恋的女人。会因为他送的礼物而露出浅笑,
会因为他工作繁忙无暇陪伴而流露出细微的失落,
也会在听他讲述“惩奸除恶”的“事迹”时,适时地表现出钦佩与依赖。沈钧尧很受用。
他觉得这块冰冷的玉石,正在被他捂热。他开始在她面前卸下一些伪装,
流露出工作之外的疲惫,甚至偶尔会提及对时局的些许忧虑——当然,是经过筛选的。
一个周末的夜晚,沈钧尧推掉了所有应酬,开车带苏念之来到黄浦江边。
冬夜的江风格外凛冽,吹得人脸颊生疼。远处,外滩的灯火倒映在漆黑江面上,破碎而迷离。
江中偶尔有外国军舰庞大的黑影驶过,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利剑,划破夜空。
沈钧尧脱下自己的呢子军大衣,不由分说地披在苏念之肩上。
大衣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烟草气息,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冷吗?”他问,
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低沉。苏念之摇摇头,拉紧了大衣领口。两人并肩靠在江边的栏杆上,
望着滚滚东流的江水,一时无言。“念之,”半晌,沈钧尧开口,
目光望着江对岸模糊的浦东轮廓,“有时候,我真想抛开这一切,带你离开这里。去欧洲,
或者美国,找一个安静的小镇,过普通人的生活。”这话带着几分真诚,几分试探,
或许还有几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对现实的厌倦。苏念之心头微震。她侧过头,
看着他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的侧脸轮廓。江风吹动他额前的发丝,
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些难得的柔和。“能去哪里呢?”她轻声说,
像是叹息,“如今这世道,哪里又有真正的安静之地?烽火连天,不过是换个地方颠沛流离。
”她的话,触动了他心底某根隐秘的弦。沈钧尧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念之,
你恨这个世道吗?”这个问题极其敏感,近乎赤裸的试探。苏念之没有立刻回答。
她望着江面上那些象征着殖民与屈辱的军舰黑影,声音平静无波,
却带着千钧之力:“我恨的是让这世道变成这样的人。恨的是山河破碎,民不聊生。
恨的是……身不由己,只能随波逐流。”她没有直接回答恨不恨,
却将矛头指向了更深层的原因。这既符合她“中立”的人设,又巧妙地避开了直接表态。
沈钧尧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夜色中,她的眼眸亮得惊人,
像是蕴藏着无尽的哀愁与不甘。“是啊,身不由己……”他重复着她最初说过的那四个字,
语气复杂。他伸出手,握住了她搁在栏杆上、冰凉的手。“但只要我们在一起,
或许就能在这乱世里,争得一份属于自己的安宁。”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
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那股暖意顺着皮肤,丝丝缕缕地渗入苏念之的血液,
让她产生一种想要回握的冲动。但她克制住了,只是任由他握着,没有挣脱,也没有回应。
这份沉默的顺从,在沈钧尧看来,已是难得的进展。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觉得终于触到了她坚硬外壳下柔软的内里。又一阵强劲的江风吹来,
苏念之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走吧,回去。”沈钧尧揽住她的肩,将她带离江边,
“别着凉了。”走向汽车时,他状似无意地提起:“过两天,我可能要离开上海几天。
”苏念之脚步微顿,抬头看他。“去南京?”她轻声问,语气带着自然的关切。
她记得他前几天在电话里隐约提过要去南京述职。沈钧尧点了点头,没有否认,也没有详说。
他为她拉开车门,在她弯腰坐进车里时,忽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带着一丝承诺般的郑重:“等我回来。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说。”车内光线昏暗,
苏念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话语里的认真。她点了点头,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重要的事?会是什么?求婚?还是……他发现了什么?回去的路上,两人各怀心事,
车内一片沉默。将苏念之送回公寓楼下,沈钧尧看着她上楼,窗口的灯亮起,
才吩咐司机开车离去。苏念之站在窗帘后,看着黑色的轿车消失在夜色中。
她缓缓脱下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军大衣,像是卸下一副沉重的铠甲。她走到书桌前,
摊开纸笔。今晚的每一句对话,每一个细节,都需要尽快整理成情报传递出去。
尤其是他即将前往南京的消息,以及那个含义不明的“重要的事”。
当她写下“沈计划离沪赴宁,目的待查,归期未定”时,笔尖微微停顿了一下。“等我回来。
”他低沉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那里面蕴含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完全明了的期待,
像一根细细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了她一下。她用力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她是“夜莺”,她的任务是潜伏,是获取情报,是摧毁敌人。个人的、微不足道的情感,
必须被彻底扼杀。她迅速写完情报,用密码加密,然后将其卷成细小的纸卷,
藏入一个中空的胭脂盒底座。明天,它会出现在霞飞路一家咖啡馆女洗手间特定的水箱后面。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上海依旧在沉睡,或者说,在装睡。而她知道,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是最寒冷的。
沈钧尧的南京之行,会带来什么变数?他口中的“重要的事”,又会将她和他的命运,
引向何方?4 危墙之下第一节 南京来信沈钧尧离开上海的第三天,
苏念之在圣约翰大学的信箱里,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
字迹是用印刷体剪贴拼凑而成。里面只有一张从《***》上剪下的新闻图片,
报道的是国防部在南京的一次庆功宴。图片上,沈钧尧穿着笔挺的少将军服,
正与一位穿着华丽洋装、笑容明艳的年轻女子举杯交谈,姿态颇为熟稔。图片旁边,
用红笔粗暴地圈出了那个女人,并打上了一个刺目的问号。苏念之的指尖瞬间冰凉。
这不是组织传来的情报。这是一种警告,或者说,是一种低劣的离间。
寄信人想让她看到这一幕,想让她因妒生疑,从而在沈钧尧面前失态。
她面无表情地将信纸连同信封一起,在洗手池里点燃,看着灰烬被水流冲走。
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这拙劣的手段背后,意味着她已经被盯上了。有人,
可能是沈钧尧的敌人,也可能是内部倾轧的对手,已经开始试图从他“身边”的女人入手,
寻找突破口。平静的假象被打破了。她像一只被惊扰的夜莺,必须更加警惕周围的蛛网。
然而,理智分析之余,那张照片上沈钧尧与陌生女子相谈甚欢的画面,却像一根细小的刺,
扎在她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她厌恶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緒,用力甩了甩头,
试图将那张画面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当天下午,她按照预定的死信箱程序,
去霞飞路的咖啡馆传递一份关于学校近期学生动向的情报——这在她的掩护身份下合情合理。
当她将那个中空的胭脂盒放进水箱后的暗格时,指尖触到了一样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一个微小的,卷得极紧的纸卷,带着一种组织约定的、代表“最高紧急,立即处理”的暗记。
苏念之的心猛地一沉。她不动声色地将两个纸卷都取出,迅速返回咖啡馆的隔间。
在确认无人注意后,她展开那个紧急纸卷。上面的密码信息让她瞳孔骤缩:“猎犬出动,
清查内鬼。‘管家’被捕叛变,供出‘夜莺’存在,身份特征未知。停止一切主动联络,
深度蛰伏,确保自身安全。另,目标‘利剑’南京之行与新一轮清剿计划有关,设法获取。
‘渔夫’。”“渔夫”是她的单线上线,一个像影子一样神秘而可靠的中年男人。
“管家”是负责他们这个小组成员后勤与部分外围联络的同志,他知道“夜莺”这个代号,
也知道她是一名潜伏在敌人核心人物身边的女性,但并不知道她的具体身份。情况急转直下!
她不仅被外部势力窥探,更面临着来自内部叛徒带来的、迫在眉睫的灭顶之灾!沈钧尧那边,
显然已经展开了更残酷、更高效的内部清查行动!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纸条吞入口中,用咖啡送下。大脑飞速运转。“猎犬”是谁?
是沈钧尧留在上海亲自主持,还是他手下的其他干将?“管家”知道多少?
虽然她的具体身份未暴露,但“女性”、“潜伏核心”这些特征,
足以将怀疑的焦点引向与沈钧尧关系密切的她。沈钧尧的南京之行,果然与更大的阴谋有关。
她必须立刻调整策略。停止所有非必要的活动,将自己彻底隐藏在“苏念之”这个身份之下。
同时,她需要获取那份清剿计划,这不仅关乎组织的存亡,
也可能成为她洗脱自身嫌疑、甚至借刀除人的机会。但如何获取?沈钧尧不在上海,
他的办公室守卫森严,她根本没有理由和机会接近。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苏小姐,好巧。”苏念之浑身一僵,几乎是本能地,
脸上瞬间切换成带着一丝惊喜和恰到好处疏离的笑容,她回过头。沈钧尧就站在她的卡座旁,
风尘仆仆,穿着便装,但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
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南京吗?“钧尧?
”她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惊讶,“你回来了?怎么没提前告诉我?”沈钧尧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又扫过她面前那杯几乎没动过的咖啡,
以及桌面上摊开的一本乐谱——那是她用来伪装的工具。“临时有事,提前回来了。
”他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语气听起来很平常,但苏念之却能感受到那平静表面下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