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的床上，罗帐飘然，葳蕤的灯火隐隐照出里头一道身影。

那人虚弱不堪的坐着，披着白狐裘，发髻散下来垂到楚腰间，还没巴掌大的脸，印堂发青发白，幽幽绿光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厚重幽艳美，鬼气森森，游离于世俗之外。

可他又偏偏长了一张菩萨面容，眉心一点朱砂红，弱化了他身上的鬼魅气息，怀中抱着一个用锦被包裹起来的婴儿。

他抱得小心翼翼，如珠如宝，怎么看都看不够怀中咿咿呀呀的宝宝。即便腰酸背痛，伤口撕扯，也要忍着疼抱。

高祁看到他坐起来，心疼的赶忙上前劝说：“陛下，您现在的身子还没完全恢复，伤口两个时辰前才缝上线，您怎么又坐起来，赶紧躺下。”

檀奴像小孩儿闹脾气似的侧过身去，怕他抢走宝宝。

“朕没事儿了，你不许抱走他，朕这以前受过的伤比这还严重呢，都没事儿，宝宝离不开我老哭，我一抱他，他就不哭了，粘人精……”

襁褓中的宝宝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小嘴撅起仿佛在控诉檀奴刚才不抱他。

五官像姬无燮，皮肤像檀奴，粉雕玉琢软软糯糯。

檀奴没有血色的手指轻轻戳他鼻子，“他父亲要是像他一样粘我就好了……”

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姬无燮，檀奴眼眶酸涩。

忍不住想姬无燮回来看到宝宝肯定会吓一大跳，他那么喜欢孩子，宝宝又长得像他，到时候见到了定会欢喜得路都不会走。

高祁无奈一笑，一只手托着小婴儿，颇有耐心的哄他：“可是陛下您也要注意身子呀，药已经不烫了，可以喝了，陛下不许再闹小孩儿脾气了，喝了药身体才会好，好了就能抱小皇子陪着小皇子玩儿了。”

檀奴讨厌喝药，一听到喝药就反胃。他这一年至少喝了有两缸大的药了，浑身上下都腌入味了，他不想再喝了。

姬无燮回来要是闻到他身上的药味，肯定不愿意亲他，抱他。

他抱着宝宝，瘪嘴不吭声，高祁早就知道他会如此，一脸严肃道：“陛下又不听老奴的话，等姬大人回来，老奴就跟姬大人告状，陛下生病不喝药，让姬大人收拾陛下！”

檀奴谁的话都不听，唯独姬无燮，只要一听到他名字，哪怕是千般万般不愿做的事儿，他都会咬牙忍着。

姬无燮走之前让他保重身体，等他回来，他回来要是看到他这副病殃殃的样子肯定会生气。

咬上没有血色的嘴唇，把宝宝递给高祁。

高祁喜笑颜开的抱过小皇子，对不远处端药的太监道：“端过来！”

檀奴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看到黑乎乎的药还是想吐，他捏着鼻子，端起碗一口闷了。

各种名贵补血的药材一起熬煮，苦得他整张脸皱在一起。

高祁把事先准备好的松瓤卷酥喂进他嘴里，苦涩味立马褪去大半。

檀奴嗜甜，连着吃了五六个，眼看他还要吃，高祁谨记太医的嘱咐，眼疾手快的拦住他，“陛下，不可贪多！”

檀奴眼巴巴的看着高祁让太监把松瓤卷酥撤下去，他委屈的躺下去，含泪控诉，“你这也不让我吃，那也不让我吃……”

小皇子哭了高祁站起来抱着边走边哄，哄完怀里的还要哄床上的。

“这也都是为了陛下好，等一个月后，陛下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老奴绝不拦着！”

檀奴抬手打锦被，嘟嘟囔囔的哼了一声，“你最好是这样……”

他躺了一会儿，气消了侧头看高祁，他年事已高，尨眉皓发，佝偻着身子抱宝宝，抱得很稳。

高祁服侍他不过短短两年，却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有时候比姬无燮还要了解他，他也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照顾超出了普通奴仆。

高祁虽是奴仆，却胜似他的亲人。

他在阴鬼地狱里待久了，难得碰到一个真心以待的人，他自当也会以真心相报，更多的时候把高祁当成自己的长辈。

“你别抱了，放朕旁边，朕哄他睡觉。”

他很少在高祁面前自称朕，高祁在皇宫里待了一辈子，服侍过两朝天子，四代君王，若是不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脑袋早掉了，不需要檀奴明说，他自当懂他的用心良苦。

满脸慈祥的笑着说：“刚出生的婴儿很闹人的，陛下不用管老奴，老奴带过孩子得心应手，再来一个小皇子也能胜任。”

檀奴气他逞强，不理他了，高祁抱着宝宝走过去，“陛下可想好小皇子的名字了？礼部那边的大臣在催了……”

檀奴转过头来害羞的说：“不着急，我想等无燮哥哥回来了再取，他读的书比我多，我你也知道的，私塾就上过一年，有时候连折子上的字都不认识……”

高祁不认同他这么说自己，但君奴有别，只能听从，怀里的宝宝睡着了，他压低声音道：“那陛下给小皇子取个小字吧，总不能宝宝宝宝的叫吧，姬大人还有一个月才回来呢。”

檀奴眼眸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很快起了一层薄薄的湿雾，他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无论是谁一提起姬无燮他就控制不住的想哭。

九个月，二百七十三天，他想姬无燮都快想疯了，他们在一起后从来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九个月前匈奴进犯边境，来势汹汹，势不可挡，连破十二座城池。

姬无燮主动请缨，领兵出征，檀奴就算再不愿意，可家国大事前也由不得他儿女情长，走的那天他站在城墙上泪眼汪汪的送他。

姬无燮抱着他又亲又哄，说一定会在草长莺飞天准时回来。

檀奴什么都没说，拉着他的手放在肚子上，等他回来也刚好临近他的生辰，到时候他要送他一个天下间都没有的生辰礼。

檀奴看着宝宝，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颤着***压抑道：“生辰礼给他准备好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他……”

高祁抱着小皇子不知道该怎么给他擦眼泪，恨自己这张贱嘴。不捡好的说，净说些触景伤情的话。

他抱着小皇子跪下去，“陛下，您不能哭呀，会伤身体的，战事多变如风云，难以预测，但很快了，姬大人捷报的中不是说了吗，快了……不哭了，陛下，您一哭，老奴心里也跟着难受。”

檀奴擦掉眼泪，“我知道了，你别跪，你膝盖不好。把宝宝放这，我想看他，我保证不抱他！”

高祁笑着站起来，把宝宝轻放在龙床上，宝宝握紧粉色的拳头放在胸前睡着了。

檀奴趴在枕头上看他，心里无比满足，想着要是无燮哥哥在就好了。

他抱着宝宝，无燮哥哥抱着他，他们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一家三口。

“高祁，你说他是像我多一点还是像无燮哥哥多一点？”他满脸期待的问。

高祁认真的看，看完了带着私心说：“老奴觉得像陛下多一点。”

檀奴渐渐沉下目光，半晌之后，忽而又笑了。

“我不想他像我，我想他像无燮哥哥，他像无燮哥哥，无燮哥哥肯定会很喜欢他，其实我也有我的私心，我希望宝宝的到来能让无燮哥哥真的放下过往恩怨，跟我好好的在一起，我想跟他鸳鸯交颈期千岁，琴瑟谐和愿百年……”

他话还没说完睡着的宝宝突然惊醒，放声大哭，高祁怎么哄都哄不好。

檀奴急得宣太医，殿外的太监领命打开殿门正准备出去，一个浑身是伤的将领跑进来，边跑边喊：“军中急报！骠骑将军姬无燮谋反！骠骑将军姬无燮谋反！”

声嘶力竭的声音震破了巍巍皇宫。

檀奴听到声音，脑袋发懵，不顾还没愈合的伤口，以及滑落的狐裘，下床快步走到殿前，来的人他认识，是兵马司谢悔掌管金陵城的治安。

檀奴不相信姬无燮会谋反，满脸阴沉的问，“你从哪得到的消息？！”

谢悔从胸口掏出沾满血的白月绸缎，“这是***，是玄凤军的副将领赵珂写下的，臣还来不及禀报，玄凤军已攻打到金陵城下，臣拼命厮杀才得以逃出，陛下，现如今金陵城城门已破，各级将领犹如散沙，逃的逃跑的跑……”

檀奴拿着***，浑身发抖，***上写着，匈奴两个月前就击退了，姬无燮并没有如实上报，反而暗中屯兵，勾结前朝余孽，起兵谋反。

姬无燮谋反，他为什么要谋反？

他不要自己了吗？

不要宝宝了吗？

猛然想起他是前朝太子……

他放声大笑笑的凄凉，他早该知道的，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滚烫的眼泪砸在***上，他晃了晃脑袋，暴怒的质问，“金陵城是禁军把守怎么可能会被攻破？！”

谢悔匍匐跪在地上，“陛下息怒，原本是攻破不了的，可禁军的副中将反水了……陛下，现在整个金陵城都被玄凤军围住了，他们大概是早有谋划，连夜进京，无人察觉，来的路上各州暗哨探子都被他们杀掉了，他们打着亡澧朝，复周朝的名号，有些异动之辈一听就起异心叛变了……”

檀奴头晕目眩，扔掉***，踉跄走到大殿外眺望远方。

宫墙外火光冲天，金戈铁马猎猎踏来，到处是兵刃厮杀声，百姓的哭声喊声叫声响彻整个金陵城。

檀奴很想劝自己这是梦，不是真的，可升起的簇簇烽火和吹来的刺骨寒风都在告诉他这不是梦。

春天还差一个月就到了，姬无燮提前回来了。

不过，不是为他而回。

是为了夺回皇位。

为了复国。

也为了杀他……

回想他们的过往种种，其实他只要细心一些就会发现早有预兆，只是他太爱姬无燮了，被爱蒙蔽了双眼。

他们在一起五年，不，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在一起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最开始的那两年，姬无燮恨他，恨他父亲夺了他们姬家的皇位，杀绝了姬家宗室子弟，姬无燮恨他把自己困在身边，当发现他对自己有非分之想时更是恶心得不准他靠近。

他是什么时候愿意让他靠近，又是什么时候对他开始好的呢？

有关于姬无燮的，他都记得，是在三年前，他当时准备夺嫡了。

姬无燮说会帮他，他也真的帮了，他们同仇敌忾，他在前面杀人，他在背后谋划，九死一生得到了皇位。

他得到皇位后，姬无燮开始关心他，爱他，就连以前他最厌恶的同床共枕也会主动的要求，不需要他再下药强迫他。

细细想来，也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谋划复国了。

没有在他夺皇位那么凶险的时刻杀掉他，是因为还想要借他的手铲除掉门阀士族，为复国铺路。

只可惜当时的他，陷入情爱无法自拔，不管朝堂，不管百姓，不管天下，只想找出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捧到姬无燮面前逗他开心。

可姬无燮却趁着他无心朝政，架空朝堂，架空他手里的兵权……

他们分别的这九个月里，他给他写了无数封信，他字丑，为了能让姬无燮认清他练了一遍又一遍，练得整只手肿起来，也不愿意把笔放下，只为了能让字好看一点。

每次信寄出去，他都会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期盼姬无燮能快一点看到，快点回信。

但姬无燮没有，相反回得很慢，他们分别的这九个月里他总共就寄了六封信，每次在信中说的也是战事，关于他的只有寥寥几句。

他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哪怕只有寥寥几句也会开心的睡不着觉，甚至炫耀的给高祁看……

现在看来，他真是个笑话。

天大的笑话！

他姬无燮是前朝太子，亡国之仇，灭国之恨，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他一个官妓之子就忘掉。

他站在殿外瘦得脱像，风吹起他身上明***的长袍，摇摇晃晃走了一步，好似随时都会被风刮走。

高祁抱着还在哭的宝宝走过来，满眼担忧的看着他，“陛下……”

宝宝的哭声拉回了他的思绪，对！他还有宝宝，还有高祁，他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宝宝，他可以死，宝宝不可以，他是无辜的，他才刚出生还不到一天，连名字都还没取……

谢悔跪在他面前，“陛下还是尽早做决断吧……”

檀奴打起精神，把能号令御林军的令牌给他，“谢悔听令，带领御林军死守皇城，不能让叛军踏入一步！”

谢悔双手呈上接过令牌，“是！”

檀奴不奢望御林军真的能守住皇城，但至少能拖延一段时间。

他拉起高祁回到殿中，拔出戚家刀，收拾好重要的金银细软，又拿起狐裘包裹住宝宝，两人匆匆往凤凰台走。

一路上皇宫里的太监婢女听到宫墙快要被攻破了，人心惶惶，乌泱泱的一片混乱。

大部分背着包袱四处找寻出口逃走，有胆子大的肆意抢夺宫中的财物甚至为此大打出手，相互残杀。

叛军还没攻进来，皇宫的地砖上早已浸满了血，躺满了衣不蔽体的尸身。

檀奴护住高祁一路通畅到了凤凰台，凤凰台丹楹刻桷，玉楼金阙说是神仙居住的地方也不为过，只是还没建成，还差一个月。

凤凰台是他登基那一年修的，他原本想等姬无燮回来，他们在这儿成婚，现在看来不可能了，倒很有可能成为他的葬身之地……

他苦涩的笑了笑，推开殿门进去，牡丹屏风后面，有一张檀木软榻。

他扔了刀，抬起软榻，又用刀刃，把地砖撬开，撬开后是一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洞口。

凤凰台修建之初他就想过要弄一个地道，方便他以后跟姬无燮偷偷溜出去玩儿。

皇宫森严，每天进出太麻烦了，有这个地道就很方便。能直通城外，除了他之外无人知晓。

连姬无燮都不知道，此刻他很庆幸他没有告诉姬无燮。

高祁看着洞口似乎明白了什么。

抱着宝宝跪下去，“陛下是想丢下老奴一个人吗？”

檀奴对着他跪下去，黑发遮住双眸，无尽的阴霾、绝望……

他这辈子给太多人跪过了，以前乞讨的时候为了填饱肚子，见人就跪。

后来为了能让主母收留他，给他一口饭吃，他每天都跪，二哥嘲笑他比狗都还勤快。

再长大一点，为了求师父教他武功，再也不会被人欺负，他跪了一天一夜。

天启三年，父亲谋反，从乱臣贼子登上至高之位，要杀姬无燮，他又去跪，跪了三天三夜，只是这一次哪怕他跪晕倒了，父亲也没有理他。

这种通过跪得来的苟活，他过够了，为了不再跪，他罔顾人伦弑君弑父，杀掉一切会挡住他坐上皇位的兄弟姐妹。

在一个数九寒天里，他终于杀光了他们，成为了天下共主，九五之尊，再也不用跪了。

以后是整个天下都要向他下跪。

可现在为了宝宝他心甘情愿的跪下去，高公公看到他对自己跪下，惶恐的去拉他，“陛下，你这是做什么……”

檀奴抓住他的手，“高公公！我这一生杀人无数，作孽无数，任何下场结局我都认，可，宝宝他没有，他是无辜的，我求求你帮我照顾好他，不要再让他像我一样前半生都在以乞讨为生……我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

高祁放下哭得撕心裂肺的小皇子，一把扶住他，哽咽的哭着说，“陛下，不要这样，陛下折煞老奴了……老奴答应你！陛下可能都忘了，先帝登基那年，老奴得了瘟疫，本是要拉去乱葬岗烧掉的，是当时还是皇子的陛下看到了于心不忍，宣太医给我整治，才保住了老奴这贱命，老奴一直铭记于心，不曾忘记，不要说照顾好小皇子，哪怕陛下要我死，老奴也绝不……”

檀奴一把抱住他，“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替我照顾好宝宝，出城之后坐船去济州，如果我活着我就去找你们！”

高祁还未满十岁就被送入皇宫，没根的人，就算到了年纪出宫了也是遭人唾弃的，还不如老死在宫中，至少能有个埋骨之地。

他都打算好了就这么苟且偷生的过一辈子，不曾想上天怜悯他，让他遇到了檀奴。

他胆大包天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亲力亲为的照顾服侍。

现在他想胆子更大一点，他僭越的抱着檀奴，拍他背，“好，陛下也要答应我一定要活着……”

“我……”

檀奴的承诺还未给出，城破的声音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惨叫声，杀戮声此起彼伏，没有时间了，檀奴推开他把地上还在哭的宝宝抱起来，贴着他的脸蹭了又蹭。

最后在他眉心上重重一亲，“宝宝……我想到了一个名字，十五，我们叫十五，好不好？”

宝宝似乎是预感到要跟他分开，哭得更大声了，小手抓着他的脸，抓着他垂落的发丝不肯让他走。

檀奴握住他的手亲了又亲，勉强挤出一个笑，“十***要怕，爹爹武功高强，杀光他们以后，爹爹就来找你，你乖乖跟着爷爷不要哭……”

高祁不忍再看下去背过身用袖子擦眼泪，可能是人老了一哭起来怎么都止不住，整个袖子都擦湿了，也没擦干净。

叛军越来越近，檀奴狠心的把还在哭的宝宝给高祁，“高公公，拜托了。”

高祁泪眼婆娑，依依不舍的抓住他的手，“陛下……”

檀奴甩开他的手，拿起金银细软绑在他身上，又给了他暗器防身，赶在叛军来之前，送他们下地道。

高祁抱着哭闹的宝宝站在洞口看他，檀奴对着洞口磕了一个头，最后看了一眼宝宝，背过身去抬起砖块重重盖上洞口，又站起身把软榻挪回原位。

看到凤凰台外的太监尸体，他拖了几具进来，以防叛军攻过来，他可以用他们挡住。

做完这一切，他拿起贴有双喜的烛台，把整个凤凰台烧了，烧到一半，叛军杀过来了……

窝文笔一般，然后内容也不是很好，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如果说有不喜欢的可以悄悄的走，走了不要留下话告诉窝一声，悄悄地走就行，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