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的气氛彻底冷了下来。
宇文煌不再与贵妃谈笑,只默然饮酒。
我退回席位,看着琳琅满目的赏赐,只觉它们沉重如枷锁。
随着喧嚣散尽,我独自走在离宫的路上,吹着夜风,却吹不散心头的窒闷。
而身后,首领太监追了上来。
「将军留步!陛下醉得厉害,在寝殿一直念着您的名字,说要见您……您看?」
我眉头微蹙,心中警铃大作。
但那句「一直念着您的名字」却似有魔力一般,让我无法拒绝。
犹豫片刻,我还是走向那熟悉的宫殿。
……
烛光昏暗。
龙涎香中混杂着浓烈的酒气。
而宇文煌斜倚在龙榻上,墨发微散,领口随意敞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他闭着眼,俊美深邃的轮廓在跳动的烛光下少了几分帝王威严,多了几分慵懒不羁。
恍惚间,像看到他第一次酒醉的模样。
我不自觉放轻脚步,拿起一旁滑落的锦被,想为他盖上便离开。
谁知被子轻触他身体的瞬间,我的手腕猛地被一股大力攥住。
我没挣扎。
下一刻,天旋地转,我整个人被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跌落在龙榻之上。
身后的人把手臂紧紧环住我的腰身,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敏感的颈侧。
「月儿……」「别再去那边关了好不好?每次你一走,我就每夜每夜地难以入眠,常被你浑身是伤的噩梦惊醒。」
龙涎香混杂着他身上的冷冽男子气息,将我瞬间包裹。
我浑身僵硬,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仿佛回到了被他小心翼翼呵护的曾经。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颈边擦过他柔软的唇瓣,带来一阵战栗。
我甚至能看清他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阴影,以及因醉酒而泛着红晕的脸颊。
让我几乎要沉溺在这片刻的温暖里。
但,仅仅是几乎。
猜忌的眼神,柳如烟依偎在他怀中的画面,宴会上那杯被转赐的御酒……
我***一口气,挣扎起来:「陛下,您醉了!请放手!」
宇文煌却抱我抱得更紧,语气执拗:「朕没醉!月儿,嫁给我罢!你说过要做我的皇后,不能食言!」
「留在宫里,你再不必受苦……你弟弟萧临风,还有兵部新提拔的那个小子,都可以去接替你,你该歇歇了……」
终于图穷匕见了。
我的心凉下来,一点点掰开他环抱的手臂,挣脱出来,退到榻边,整理好微乱的衣襟。
「陛下,临风虽勇,但经验尚浅,需再磨砺。兵部新人李玦,并不熟悉边关局势与北狄的狡诈。此时换将,绝非良策。」
「北狄此次虽败,但元气未伤,以他们的性子,必然暗中集结,恐怕要以倾国之力最后一搏。」
「可有证据?」
于文煌眼神变冷:「萧寒月,你不愿交权,到底是为了江山社稷,还是被那滔天的权势,迷了本心?!」
我缓缓抬头,直视着他因愤怒而更显深邃的眼眸。
那里曾经盛满了笑意和温柔,如今却只剩下猜忌和指责。
我咽下心口窒息般的痛楚,挺直背脊,一字一句清晰地回应:「变的是陛下。
「寒月之心,从未更改,只在江山社稷,在……兑现当年对一个人的承诺。」
说完,我深深一礼:「陛下若无其他吩咐,末将告退。一个月后,大军开拔,末将必当竭尽全力,护我河山。」
说罢,我起身。
可身上的玉璜却突然滑落在地。
而宇文煌也看见那玉璜,顿时神情柔软了几分。
他欲言又止,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而我则轻声道:「待此次战后归来,寒月便把这玉璜还与陛下。」
他愣住。
而我不等他回应,已经转身离去。
顷刻间,身后传来他压抑的声音:「萧寒月!我有时候真会希望你从未上过战场……」
但我没有回头。
毕竟这世间,不只有情爱。
……
一个月后,大军开拔。
我在城门外勒马驻足,目光一次次掠过那高高的城楼,却只等来太监的传旨:「陛下龙体欠安,无法亲送,望将军早奏凯歌。」
或许,我再也等不到那个在楼台上目送我离去的人了。
最后望一眼城楼,我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却不知城楼阴影处,宇文煌一身常服,默默注视着渐行渐远的军队,直到我的身影化作天地间的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