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温静一眼就锁定了那个众星拱月的高大身影。
傅宴北,她法律上的丈夫,也是她三年婚姻里遥不可及的星辰。
他正被一个满脸堆笑的老总围着敬酒:“傅总,城东地块的开发还望您多提携。听说您跟白氏千金最近走得热乎,啥时候摆喜酒啊?咱也好沾沾喜气。”
温静低头,扯了扯被雨水弄脏的裙摆,污渍有点碍眼。
“宴北...”她走过去,声音轻柔。
“怎么才到?”男人未回头,语气沉沉。
“路上出了点事。”
傅宴北转过身,目光在她略显狼狈的全身扫过,最终落在她额角的伤口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温静手指揪住裙边,心脏微紧,等待着他也许会有的、哪怕一丝的关切。
然而,他开口,语气不算太温和:“头上怎么回事?脏兮兮的,去处理一下。”
温静心口一抽,低头‘嗯’了一声,带着点委屈。
“傅总,这位是……?”一旁的老总目光在温静身上逡巡。
傅宴北侧眸瞥了温静一眼,她强撑的镇定里满是疲惫。
罢了,让她清净会儿。他移开视线,薄唇轻启:“我的秘书。”
温静感觉无名指上的婚戒像块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
三年了,在外人面前,她这个正牌老婆,连个名分都不配,就只是个“秘书”。
“哎哟!傅总好眼光!”老总一脸谄媚,“挑秘书都这么标致,难怪生意做得这么大。你看这脸蛋,这身段...”
话未说完,傅宴北眼神唰地冷下来,吓得老总一哆嗦,后半句咽回去了。
温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我先失陪了。”
傅宴北皱了皱眉,几步走近,一把撩开她额前的头发,指腹轻轻擦过,“苦肉计?对自己也这么狠?”
温静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偏头躲开他的触碰:“我没有!”
“宾客众多,”傅宴北递给她一块手帕,“去医务室包扎好,再过来。”
温静看着他,眼圈有点红:“我路上...”
“宴北!伯父找你呢!”
一道甜得发腻的女声传来,听得温静起鸡皮疙瘩。
一小时前她撞车打傅宴北电话,就是这声音接的:“宴北在忙,有事吗?”
白雅宁像只花蝴蝶,穿着宝蓝色紧身裙扭过来,波浪卷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她看都没看温静一眼,直接挽上傅宴北胳膊,“宴北,伯父等咱切蛋糕呢!快走快走~”
温静咬着牙,指甲掐进掌心。
白雅宁知道她是谁,就是故意挑衅。
傅宴北眉头紧锁,手臂肌肉绷紧试图抽离。
“松手!”他语气不耐。
可白雅宁像没听见,反而将整个上半身都贴了上去。
“温小姐,伯父亲口说想看我和宴北一起切蛋糕呢,你不会介意吧?毕竟呀,伯父可疼我了,说我比他亲女儿还贴心呢。”
温静喉咙堵得说不出话。
是,爸就是更喜欢白雅宁这个外人。
白雅宁突然‘哎呀’一声,夸张地捂住嘴:“温小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她假惺惺地凑近,“是不是不舒服?快坐下歇歇。别硬撑着呀。”
温静抬眸看向白雅宁,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白小姐真热心。不过傅家的规矩,切蛋糕得是自家人。”
她转头,目光钉在傅宴北脸上,“就是不知道,白小姐是你傅宴北的什么人?”
傅宴北明显愣了一下,像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的女人。
结婚三年,这只温顺的小猫,居然会亮爪子了?
白雅宁笑脸僵了一瞬,马上又堆起来:“温小姐误会啦!我就是按流程来请傅总去切蛋糕的呀~你别想太多嘛。”
温静目光扫过白雅宁八爪鱼一样缠着傅宴北的胳膊,冷笑一声:“白小姐真是敬业,傅家的事儿都替***心了。不过——”
她刻意停顿,扬起下巴,“我老公的事,从今往后,就不劳你这个外人,越俎代庖了!我这个傅太太,亲自管!”
“傅太太”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
原本喧闹的宴会厅安静下来。
白雅宁脸上的笑容彻底僵死,挽着的手也放下来。
看着温静难得露出的尖牙利齿,傅宴北的目光带着审视和奇异兴味,打量她好一会儿,不由低笑:“能耐见长啊?”
温静闭上嘴,没吭声。
睡一张床三年,她太懂了。他这语气,就是不爽了。
她这个傅太太,一直当得很“称职”。
桌上永远是他爱吃的菜,衬衫熨得没有一丝褶皱,深更半夜他回来时,宵夜都是她亲自准备的。
就靠这份恰到好处的温顺,这段塑料婚姻才撑到了今天。
傅宴北盯着她额角那块干涸的血痂,衬得她整个人更加柔弱可怜。他语气放缓:“医务室,一楼右拐。”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直接抬手招来最近的服务生:“带傅太太去包扎!”
温静跟着服务生离开。
傅宴北侧眸扫了白雅宁一眼,“白小姐,令尊没教过你,别人的丈夫碰不得?”
白雅宁脸色红白交加,整个人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怎么磕成这样?”小护士翻着医药箱问。
“撞车了。”温静声音发闷。
“妈呀!”小护士赶紧拿着碘伏和棉签过来。
“能借你充电器用用吗?”温静不想再提这事。
“给。”小护士递过来,“看合不合适?”
温静试了试能充,便把手机放在一旁,任由小护士处理伤口。
她摸着无名指上冰凉的戒指圈,硌得手指生疼。
电话里,白雅宁那宣誓***的甜腻声音又在脑子里响:“宴北在忙,有事吗?”
多熟稔的语气。
熟稔到,仿佛她才是那个外人。
一个男人,得跟别的女人好到什么份上,才能把手机交给她管?
现在,他们在宴会厅里举杯欢庆。
可她呢?
就因为路上突然窜出条野狗,下雨路滑,车直接怼树上了。头上的血口子还疼着,漂亮礼服沾满泥点子,跟条落水狗似的。
要不是遇上顺路来宴会的客人,温静现在大概还困在那辆破车里。
就像她困在这段婚姻里一样,动弹不得。
医务室的门被推开。
温静转头,傅宴北逆着光站在门口,剪裁完美的西装勾勒出挺拔冷硬的身形,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挥挥手,把护士赶了出去,慢悠悠走到床边。
“跟爸说过了,你待着吧。”
温静望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哦。”
空气沉寂下来。
傅宴北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迫使她抬头。
他仔细看了看额角的伤口,指腹轻轻地蹭过纱布边缘,随即又松开,“伤是伤了,脸倒没破相。”
温静睫毛颤了颤。
幸亏她开车老道,撞上去地刹那,她本能打了方向。
车头是瘪了,人没事。
要是当时吓得一脚刹死...那就真玩完了。
见她一直沉默,傅宴北弯腰,双手撑在床沿,阴影笼罩住她。
“哑巴了?”
温静呼吸一滞。
这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离她这么近。
以前,她偷偷用手指隔着空气描过无数遍。
现在,他身上冷冽的木质香混着香槟的味儿,还有……
白雅宁的甜腻香水味。
真贱啊。
撞树前,她居然还在想:他今晚肯定喝不少,得给他煮碗醒酒汤。
额角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心口却像被剜了个大洞,呼呼地灌着冷风。
她看着眼前这张曾让她魂牵梦萦的脸,第一次觉得无比陌生,也无比厌倦。
温静红唇轻启:“傅宴北,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