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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铁门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我身后轰然合拢。

最后一丝从门缝透进来的、属于外面世界的光线,被彻底吞噬。

巨大的声响震落了簌簌灰尘,扑头盖脸地落下来,呛得我一阵咳嗽。

就在那光线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瞬,我看到的是:顾言之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楚欣妍和晓涛身上,被他们半拖半架着往外走。

他艰难地回头,目光穿过渐渐闭合的门缝,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在门扉投下的浓重阴影里,他的嘴角,极其清晰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充满胜利和嘲弄的弧度。

紧接着,是绝对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死寂。

地窖比一口棺材大不了多少。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尘土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什么东西腐烂了的甜腥气。

墙壁冰冷潮湿,手指摸上去,是***的苔藓和凹凸不平的霉斑,像一张张扭曲的地图。

脚下是坑洼不平的泥地,渗着冰凉的湿气。

唯一的光源,是头顶斜上方一个巴掌大的通风口。

每天只有正午时分,会有一道惨白的光柱,像探照灯一样刺破黑暗,悬浮的灰尘在其中疯狂地舞动,如同无数濒死的幽灵。

“欣妍变卖首饰需要时间…处理房产最快也要三天…加上筹现金…”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用指甲在靠近地面的墙根处,用力刻下第一道深深的划痕。

尖锐的疼痛从指尖传来,带着一丝奇异的清醒。

我强迫自己冷静计算着,“最多五天。

五天,我就能出去。”

指甲在坚硬的墙壁上一次次划过,留下带着血丝的印记。

一天,两天,三天…第七天正午,当那道光柱再次刺入时,通风口上方传来绑匪戏谑的嗤笑:

“哟,张总,还数日子呢?” 半块硬得像石头、爬着霉绿绒毛的面包被粗暴地塞了进来,掉在泥地上,“别数啦!

告诉你个好消息,你那情深义重的老婆,报警了!” 他的声音充满恶意,“警察动作挺快嘛,昨天端了我们三个点!

啧啧,可惜啊——”

“可惜什么?!” 我猛地扑到通风口下方,嘶吼着追问,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可惜啊,” 绑匪拖长了调子,像在欣赏我的绝望,“警察动静太大,惊了蛇!

老大发话了,这票买卖黄了!

至于你嘛…嘿嘿,就看你老婆报警的速度快,还是哥几个送你去见阎王的速度快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留下恶毒的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冰冷的地上。

那半块发霉的面包塞进嘴里,粗糙的碎屑刮着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

血液疯狂地冲上太阳穴,发出沉闷的轰鸣。

报警?

楚欣妍报警了?

她难道不知道绑匪最忌讳的就是报警吗?

她是为了逼绑匪放人…还是…为了彻底摆脱我这个累赘?

顾言之那张得意的脸在我眼前晃动,胃里翻江倒海,我趴在冰冷的地上,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第二百天。

通风口再次被堵住,一张揉得皱巴巴、沾着不明污渍的报纸被塞了进来。

我颤抖着手,借着微弱的光线展开。

社会版的头条标题像烧红的烙铁烫进我的眼睛——《走出阴霾,传递大爱:知名企业家楚欣妍女士携子投身公益》。

照片上,楚欣妍穿着华贵的晚礼服,站在慈善晚宴璀璨的聚光灯下,笑容得体,容光焕发。

她雪白的脖颈上,正戴着那串价值连城、本该送去典当行换取赎我的蓝宝石项链!

照片的角落,穿着合身小西装的张晓涛,踮着脚尖,正将一杯香槟递给旁边西装革履、笑容温和的顾言之!

“啊——!” 压抑了二百天的绝望、愤怒和被彻底背叛的剧痛,如同火山般在我胸腔里爆发。

我发疯似的撕扯着报纸,用头狠狠撞击着冰冷潮湿的墙壁!

指甲在粗粝的墙面上崩裂,钻心的疼痛传来,温热的血珠顺着指尖流下,一滴一滴,渗进墙根那些密密麻麻、记录着我无尽等待的刻痕里。

黑暗吞噬了我野兽般的嘶吼。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饥饿是永恒的刑罚,胃袋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灼烧。

为了活命,我学会了***墙壁上渗出的冰冷水珠,捕捉偶尔从通风口掉落的可怜飞虫,甚至强忍着恶心,吞下爬过脚背的老鼠和面包里***的蛆虫。

寒冷像无数根钢针,日夜不停地刺入骨髓。

我用尽一切方法保持清醒和体力:在方寸之地做深蹲和俯卧撑,直到肌肉抽搐;强迫自己背诵复杂的商业数据、财务报表;一遍又一遍地回忆晓涛刚出生时柔软的小手,他第一次叫“爸爸”时含糊的声音…这些记忆是支撑我不坠入彻底疯狂的唯一浮木。

第六百个午夜(我早已不再精确计数,但身体对黑暗的恐惧刻入了骨髓)。

地窖沉重的铁门,毫无预兆地发出一声刺耳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竟缓缓地被从外面拉开了!

久违的光线,即使是微弱的月光,也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猛地刺入我的双眼!

剧痛让我瞬间失明,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一个高大的、穿着黑色紧身衣、蒙着面的身影堵在门口,像一尊来自地狱的杀神。

“张程?”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带着明显电子处理杂音的声音响起。

一支乌黑的手枪,带着死亡的气息,精准地抵上了我的眉心。“有人花钱,买你永远闭嘴。”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在对方扣动扳机的电光火石之间,我用尽全身力气向侧面猛扑,同时狠狠一脚踹向对方下盘!

枪口火光一闪,灼热的气流擦着我的耳际呼啸而过,留下火辣辣的痛感。

“找死!” 杀手闷哼一声,显然没料到在如此虚弱状态下我还能反击。

他稳住身形,再次举枪。

我抓起地上能抓到的一切——一把混合着泥土和霉斑的砂石,狠狠砸向他的脸!

趁他视线受阻的瞬间,我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猛地撞开他,向着洞开的门外那片未知的、暴雨如注的黑暗荒野,亡命狂奔!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我单薄的衣物,刺骨的寒意直透骨髓。

身后传来杀手愤怒的咆哮和紧追不舍的脚步声!

泥泞的地面让我每一步都深陷其中,步履维艰。

子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不断在我身边和前方的泥地里炸开!

每一次都是与死神擦肩而过!

突然,“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身后传来!

我下意识回头,只见地窖方向腾起一团巨大的、橘红色的火球,瞬间撕裂了沉沉的夜幕!

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泥土碎石扑面而来!

巨大的冲击波将我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摔在泥水里!

是爆炸!

那个杀手竟然引爆了地窖?!

刺耳的警笛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像飘渺的幻觉。

我趴在冰冷的泥泞里,浑身剧痛,耳朵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

不知道是警方的突袭,还是杀手自己的灭迹行为。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我的脸,意识在剧痛和寒冷中迅速模糊。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我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从雨幕中向我靠近,是敌是友?

未知的深渊,似乎比这地窖更加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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