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美挑了一块自己喜欢的。

最后花了四块钱买了布。

农村都是买布自己做衣裳做鞋。

省钱。

要是花钱买成衣，最少要十块钱才行。

太贵了。

一年到头的收成要先交公粮，剩下的粮食才是自己的。

弄钱的办法就是养母鸡卖鸡蛋，或者是年头养到年尾的猪杀了，留下一部分吃肉剩下的卖钱。

弄这点钱过日子还紧巴巴的。根本舍不得买成衣。

秦勇看了看也舍不得买别的东西了。剩下的钱也有用处。

他妈说给老五老六一人买一个作业本。

方家美走的脚疼。

秦勇见她累了找个路边坐下歇息。

“休息一会儿再走。”

方家美坐下把鞋脱了捏捏自己的脚。

秦勇看看她，说：“我背你回去。”

方家美倔强，“才不要你背。”

秦勇把水给她，“喝点水，就快到了。”

方家美喝了水，歇息了会儿，“我歇好了。”

回了家。

秦勇把作业本拿过去给老五老六。

秦氏把买作业本的钱给了秦勇。

她看见秦勇买了布，忍不住说：“钱不禁花，省着点，以后用钱的地方多得是，还怕钱花不出去。”

“衣服穿烂了再买。又不是不能穿了。你们一点儿都不会过日子。”

“买这么好的布多浪费。你们都是结婚过日子的人了，该花的钱花，不该花的钱就攒下。”

“什么布不能穿，非得买这么好的布。”

方家美在炕上躺着，但是把婆婆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的，她觉得自己又被说了。

被说不会过日子了。

被说浪费了。

秦勇跟他妈解释说：“妈，不是她要的，是我给她买的。她刚嫁过来，买块好面料做一身好衣裳穿。”

方家美听着，觉得这还行。

秦勇回屋看见媳妇又不高兴。

“我妈没说你，他说的是我。这面料给你做衣裳，等天热了就能穿了。”

方家美拿着面料用手摸摸想着做什么好看的衣裳呢。

做衣服是女人都要会的。

以后她就要自己给自己做衣服了。

方家美千盼万盼终于到了回门的日子了。

天没亮就起来了。

秦勇听见动静，睁眼看见她都坐直了等他。

“什么时候回我家。”方家美满脸期待的问。

秦勇看看外面半明半暗的。

他一边起床穿衣服一边说：“一会儿吃点饭就走。”

方家美今天干什么都快。

拿着玉米芯子上完茅厕。

农村人擦屁股都用玉米芯子或者玉米叶子皮，再或者就是捡个土块擦一擦。

买纸擦屁股那都太奢侈了。

用不起。

要是家里有孩子上学的话，写完作业的作业本，正反面都写满了，然后扯下来揉一揉就是最好的擦屁股纸了。

秦氏知道老三和老三媳妇今天回娘家。

她拿了两条猪肉过来。

当天结婚杀猪的时候，专门为回娘家留下的。

“老三，你拎着猪肉过去，别让你丈母娘瞧不起你。”

“知道了，妈。”

秦勇拎着猪肉，方家美着急的走在前面，竟是连秦勇都被落在后头了。

小咪跟在主人后头，记得这是去哪儿的路。

“汪汪。”

方家美高兴的看着小狗，回娘家的路都显得不那么远，“小咪，快点快点。我们快点走。”

方氏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方家美一看见她家里人就哭。

“妈呜呜呜——”

方家也是一个大院子。

毕竟七个孩子里面六个儿子了。

方家美被迎回去。

她也不管秦勇。

秦勇只是默默把猪肉拿回去。

他感觉大舅哥们看他的眼神不是太友善。

媳妇一回娘家就哭，也不怪大舅哥瞅他。

方氏做了很多吃的。

方家美吃一会儿哭一会儿。

等到一天过完了，天快要黑了，要走的时候又哭。

方氏偷偷给她塞了五块钱。

“小七，回去把钱自己藏起来，不要跟别人说，有什么想要的就买点。”

“这一篮子鸡蛋拿回去吃。在婆家有没有吃的。能不能吃上鸡蛋。”

这边给方家美塞钱塞东西。

秦勇一天则是听了许多。

“你要对我女儿好，不能欺负她，更不能打她。”

“你要对我妹妹好，不然我们兄弟六个就去你家闹。”

......

他一一应下。

“嗯，爸，我会对小七好的。你放心。”

天都黑了。

方家美又是哭着离了家跟着秦勇回婆家。

虽然是近嫁，但对于女人来说，刚结婚的时候，总是各方面都感觉不好。

因为耽误太久了，现在真的很晚了。

方家美抽抽噎噎的。

农村里面偶尔有什么东西突然窜出来。

小咪汪汪两声站在方家美前面。

秦勇把手臂给她抓着。

“你抓着我。”

路上都没人。

“你一个人的时候，天黑了就不要出门。晚上有时候有要饭的，还有些傻子脑子不对劲，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

“嗯。我知道。”

方家美抽泣一下。

其实不只是姑娘家不安全，还有另外一个没说的原因。

有时候会有男女在天黑了找地方那个。

秦勇不想让他的媳妇看见或听见那些不好的东西。

总说这个年代思想保守，实际上也有的是口头上保守，行动上开放的很。

众人对某些事情心知肚明，只是都默契的不说出来罢了。

马上要到种庄稼的时节了。

秦勇要抓紧耕地了。

现在日短夜长。

天不亮就得起来，天一亮就得出门。

“我跟你去。”

方家美揉了一下惺忪的睡眼爬起来穿衣服跟他去地里。

“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多睡会儿。”

“不要。别人会说我懒。”

“我不让他们说你。”

方家美哼一下，然后倔强的起来，穿旧的不好的袄子。

他们随便吃了点就出门去地里了。

秦勇把板车拉出来，犁放上去，又拿了一个耙子放车上，然后把车套在牛身上。

“你坐车上。”

方家美坐着去了地里。

地里已经有人在干活了。

秦勇父母拿着耙子整理田地，老五老六都上学去了，只有老四秦娟在地里帮忙。

秦勇排行老三，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秦刚一个人在他家的三亩地上干活，他家孩子还小，干不了活，他媳妇要在家照顾两个孩子和一个七个月的孩子。

秦勇赶着牛犁地。

犁不轻，要扶稳，一般都是男人来干。

田地犁走过之后就翻起来了。

方家美拿着耙子把大土块敲碎，耙一耙把地弄平整。

秦勇一边犁地一边腾出空看一眼媳妇。

牛是家里非常重要的劳力。

要是没有牛，光凭人干的话，要多花好几倍的时间。

但也不是人人家里都养得起牛。

买一个牛犊回来都要很多钱呢。

还要有时间放牛，给牛弄草料，还要给牛吃点玉米。

连温饱都没有的人家就养不起牛。

秦勇有三亩地。

牛不能一直干，要干半天，歇半天。

要是把牛累坏了。

损失就大了。

犁过的地鼓起来。

秦勇干了半小时回来看看媳妇。

方家美干一会儿就觉得胳膊酸，觉得这耙子有千斤重。

她又不坐下歇着，就站着撑着耙子。

别人看见了就不觉得她没干活。

秦勇来了，她也不演，抿嘴看他。

“要是累了就歇着。”

村里的一个妇人瞧见秦勇和他媳妇在地里。

打了一下招呼。

“秦勇，这你媳妇？那天你结婚我都没瞧清楚，今天才看清楚模样。长得真好看。”

然后就驾着牛车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