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谈判席上，他端坐上位，神情淡漠带着点不耐：「挑重点说。」我强自稳住心神，

陈述合作内容，态度毕恭毕敬。他随手翻了翻眼前的策划书，勾唇讥讽一笑，

当着众人的面打断我的话：「像你这样贪得无厌，忘恩负义的人怎么有脸来和我谈合作的？」

我身子僵住，腕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1顾晟走出会议室。众人全都噤了声，面面相觑。

顾氏是宁城崛起的新贵，炙手可热。这样的小项目顾总亲自到场已是闻所未闻。

再加上他刚才的态度……众人探究的目光纷纷投向我。在这种诡异的氛围里，

我的直接上级李姐诚惶诚恐地站起来，对着顾晟的助理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沈助理，

都是我方没有安排好。冒犯了顾总，但看在前期我们做了这么多的努力上，

能不能和顾总说说情，再给我们一个机会？」这个项目对公司至关重要，成败就在今天。

沈书瑶仍坐在紧靠着顾晟的坐席上，视线环顾神色各异的众人，

眸光在我身上落了落：「李经理，你是知道的，顾总向来都是说一不二。

被他否定了的事或者人……」她顿了顿，又抬眸眼神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李姐冷汗津津，

紧张地不停搓手：「沈助理，您有所不知，小林年轻，工作经验上是欠缺了些，但人品不坏，

您看……能不能……」李姐佝偻着脊背，继续卑微祈求。

沈书瑶美艳的脸上绽放笑意：「既然李经理这么诚恳，我可以代你向顾总求个情。」这次，

沈书瑶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直直看向我，语气鄙夷：「可是，您知道的，

如果让顾总厌恶的人再次出现，只怕我也爱莫能助。」李姐一脸为难：「这……」

我进这家公司已经**年，工作兢兢业业，这次的项目也是我从头跟到尾，付出了很多心血。

况且，在这种场合被公然开除，只怕以后我在这个行业再也混不下去了。李姐不愿落井下石，

我懂。可如果因为我和顾晟的冤债，拖累整个公司，我做不到。我起身，拽紧手心，

强忍眼底的酸涩：「我愿意退出项目，离开公司。」沈书瑶妩媚一笑：「当年你做得那么绝，

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2走出顾氏大楼时，腿有些发软，踉跄着几乎要跌下楼梯。

同事急忙扶住我，看着我苍白的脸色，满脸担忧：「没事吧？」我勉强扯出一个笑。

李姐见我这失魂落魄的模样，犹疑着开口：「小林，你认识顾氏总裁吗？」

思绪恍惚回到了当年，第一次见到顾晟的时候。那年我八岁，顾家爸妈把我从孤儿院带回来，

说是为了给儿子找个玩伴。他们看了我在孤儿院节日庆典上唱歌跳舞的视频。

当天就把我带回了家，希望我的快乐活力能感染沉默寡言的儿子。可顾晟一点都不欢迎我。

他推搡着让我滚出去，说他才没有这么丑的妹妹。可后来，有人欺负我时，

是他第一时间冲上去保护我。我难过时，他总是能变着法子逗我开心。

我不知道对顾晟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变质的，等我反应过来时，满心满眼都是他。

青春里懵懂的感情总是热烈张扬。我恨不得昭告全天下，我喜欢他。坚定地认为，

我们一定会一生相伴。那时的我万万想不到，分别多年后再见，他会满脸鄙夷地让我滚。

我自嘲地勾起唇角，兜兜转转这么多年，顾晟还是如初见时那般讨厌我。「小林？」

李经理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回来。「他是我……的旧识。」「你和他……？」

我眼神空洞看着前方，恍惚间像是看到了支离破碎的过去：「嗯。我欠了他一些债。

他……恨我。」李姐和同事们一脸震惊。谁也想不到，

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竟能和顾氏总裁扯上关系。但，大家默契地没有追问。

就在我们一行人准备离开时。沈书瑶再次出现：「林**，这么多年不见，

不打算和老朋友叙叙旧吗？」她的身边站着顾晟。顾晟矜贵高冷，

全然没有半分方才会议上的戾气。他朝李姐点头致意：「抱歉。我想和林**……」

他斜睨我一眼，改口道：「我的妹妹单独谈谈。」李姐双眸惊恐地瞪大，

带着其他人火速离开。现场只剩下我们三个。顾晟站在沈书瑶身侧，手臂虚虚扶着她的细腰，

挑眉打量我，语气轻蔑：「被金主抛弃了？」沈书瑶附和：「是呢。

当年顾家一出事就转身投入金主的怀抱。怎么没当上富太太？」两人站得极近，身影纠缠，

如出一辙的神态，无一不在宣誓着亲密无间的关系。我低头，盯着自己孤零零的影子，

心脏传来闷闷的钝痛。再抬头时，脸上挂着笑：「这是我的私事就不劳顾总挂心了。」

「私事？」顾晟似乎觉得好笑，「那我们来谈点公事？」

我强装镇定：「顾总向来公私分明、公平公正。自然不会因为个人恩怨为难我们这种小公司。

」「是吗？」顾晟微笑着弯下腰，气息靠近「对那些为了权势不惜出卖自己的人，讲公正？」

我面色煞白。顾晟敛了笑意：「本来想和妹妹重温兄妹之情，既然妹妹想要公私分明，

那我这个做哥哥的便不打扰了。」他牵着沈书瑶快步离开，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四周写字楼林立，正值下班时间，冬日余晖带着微末的暖意照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木然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周围的喧嚣像是被按了静音键。呼吸渐渐急促，

额头开始渗出虚汗。那年变故，那些人把衣不蔽体的我锁在地下室里。纪斯年发现我时，

我已经失去了意识。从那以后，情绪就变成了一只怪兽，每当我压制不住悲伤时，

它总能张牙舞爪地击败我。我抓住最后一丝理智，颤抖着拿出包里的手机，

拨通了纪斯年的电话：“我发病了，坐不了地铁，你能不能来接我？”3「你……见到他了？

」纪斯年扶着我起身，递给我一杯温水。我默默点头，手不自觉地拽紧水杯。

纪斯年看了看我用力到发白的手指，语气轻柔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说着就往厨房走。他一边煮粥，一边和我聊着天。几乎都是他说我听。刚被救出来的时候，

我失去了与人沟通的能力，整日整夜呆坐着，不眠不休，不食不语。纪斯年就像现在这样，

每日絮絮叨叨地和我说着生活里琐碎的小事。即便我从来不会回应他。直到有一天，

他拿着一个很丑的陶瓷娃娃，兴高采烈地对我说：「筱筱，我今天路过一个店里买的。

像你吧？」我轻轻点头：「嗯。」那是事情发生后，我第一次说话。那天，

纪斯年抱着瘦骨嶙峋的我，哭了很久。软糯的小米粥进到胃里时，身体才真的放松下来。

纪斯年凝视着我：「筱筱，有件事我一直没来得及和你说，公司给了我一个外派学习的机会，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我放下碗，回望眼前俊朗的少年，笑了笑：「斯年，

你没有必要背负我的人生的。」他有些急了，抓住我的手：「筱筱，其实我……」

突兀的**响起。我轻轻抽回手，拿起桌边的手机，是「李姐」。「小林，

刚才顾氏那边打来电话，说可以再给我们一个机会谈一次。还点名让你参加。」

李姐的声音犹疑，「小林，我知道你有难处，但是这个合同关系到公司的生死。

你能不能……」当初即便我从地狱里爬了起来，可是因为我只有高中学历还有精神病史，

没有公司愿意用我。是李姐给了我一个机会。所以，她不仅仅是我的上司，也和纪斯年一样，

是把我从地狱里面拽起来的恩人。知恩图报。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愿意去做。「李姐，

我没事的。你把地址发给我吧。」这次的会面，定在顾氏旗下的一家高档餐厅。

李姐带着我们早早就到了。等了很久，已经过了约定时间，顾氏的人才姗姗来迟。

顾晟在上位落座。这次他的身边没有带沈书瑶。李姐满脸堆笑地站起来，

朝着顾晟敬酒：「顾总，谢谢您能给我们再一次机会。」顾晟浅浅抿了一口酒，

黑眸深邃看出不情绪。李姐带了头，我们公司的人纷纷端起酒杯，向顾晟敬酒。

大多时候都是旁边他的助理替他挡了。酒过三巡，谈话内容仍旧没有进入正题，

李姐明显急了。她看着态度不明的顾晟，试探性开口：「顾总，关于这次的合同……」

顾晟身边的助理立马打断她：「不急，咱们饭桌上先喝开心。」李姐陪笑着附和：「是的。

是的。饭桌上不谈公事。那我再敬顾总一杯。」顾晟慢悠悠地拿起杯子，

散漫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又将手中酒杯放下，轻笑着说：「贵司企业文化还真是独树一帜。

就连敬酒这种事情，都不需要年轻人做吗？」这次我们来的人里，我年纪最小，

再加上之前会面时，他对我的态度，在场的没有谁听不出他的话外音。李姐担忧地望着我，

想替我解围：「顾总，小林她……」可顾晟冷酷而漠然的态度，让她终是没能说出口。

当年出院时，医生曾千叮咛万嘱咐我不要饮酒。医生说当年的事情在我心里留下的阴影太大。

酒是那些男人的助兴剂，也是我心中深埋的一颗地雷。一碰就炸，会烧的我体无完肤。

气氛僵持着。顾晟勾了勾唇角，作势就要起身。我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恐慌，

端起酒杯：「顾总，我敬你。」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向下，寒气蔓延至心脏。

顾晟看着一饮而尽的我，嘴角弯起一抹冷笑：「林**，爽快。」我不记得到底喝了多少。

当我蹒跚着走到洗手间时，意识已经有些不清。胃部剧烈翻腾。脑袋里浑浑噩噩。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地贴着脸颊，苍白的脸上透着醉酒的红晕。

耳边莫名响起在那冰冷的地下室里，男人们调笑的话语：「这顾家的千金，

醉酒的模样真勾人。兄弟们可别浪费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啊！」「让我先来！」「别急，

人人都有份。哈哈哈」混乱又遥远的思绪攻击着我，周边浑浊的空气仿佛变成一只无形的手，

紧紧扼住我的喉咙。最后一点残存的理智也被恐惧侵蚀。我好害怕！谁来救救我！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在镜子里看见了那张曾经朝思暮想的脸。「哥哥，

你来救我了……」4这天晚上，时隔多年，我梦到了从前。那天是我18岁的生日。

顾家父母说，要给我好好庆祝成年礼。虽然我从小就知道，我是被家里领养的，

但顾家父母待我与亲生的并无二致。所以，我的性格热情张扬，

勇敢地去追求一切喜欢的、想要的。而那时候的我，最爱的，莫过于顾晟。那年，

23岁的顾晟在外留学。零点的钟声响起的时刻，我拨通了顾晟的电话。我捧着手机，

语气兴奋：「哥，我终于成年了。」电话那端传来顾晟的轻笑，

低沉浑厚的嗓音在电波的加持下，变得暧昧撩人：「嗯。我们的筱筱终于长大了。」

情窦初开的时候，我总是围着顾晟说喜欢。可他总是微笑着摸摸我的头顶，说我还太小，

把爱情和亲情弄混了。每次他说这句话，我都会生一天闷气。最后，他无奈妥协。

「如果筱筱成年以后，还是这么喜欢哥哥，那哥哥就信你好不好。」现在，我成年了，

我要堂堂正正地说出我的喜欢。我攥着手中飞往国外的机票，唇角是压抑不住的笑：「哥，

今天你能不能帮我实现一个愿望？」顾晟爽朗笑开：「嗯。无论我们筱筱想要什么，

哥都满足你。」变故就是在这天下午发生的。急促暴躁的砸门声打断了欢快的生日祝歌。

领头的男人凶神恶煞，一脚踹翻了生日蛋糕。「顾太太，给女儿过生日呢？有钱过生日，

没钱还给我哥几个？」顾妈妈脸色苍白，手臂抱着身体往墙角躲。顾爸爸不明所以，

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妻子。那男人冷笑一声：「顾总还不知道吧。你老婆欠了我们赌债。

今天哥几个就是上门讨债的。」顾爸爸经营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顾妈妈在家照顾家庭，

顾家算不上富裕，但衣食无忧、夫妻和睦。可惜，顾妈妈走错了路。顾妈妈缩在墙角，

嗫嚅着说：「老公，对不起。我就是在家待着太无聊了，有几个**妹说带我去放松下，

我没想到……」顾爸爸面色刹那间变得苍白。他向前一步，

将我和顾妈妈护在身后：「她欠了多少？」那男人从兜里拿出欠条，往桌上使劲一放，

嚣张道：「不多。把顾总的公司卖了，刚刚够。」顾爸爸瞥了眼欠条上的数字，

唇色微微发紫：「即便是她欠了赌债，你们也不能这样公然闯进我家里。」

男人目露凶光：「听顾总这意思，是想赖账了？」

他贼眉鼠眼的眼神瞟向我：「既然顾总没钱，不如就拿你女儿抵债吧。」说着，就来拉扯我。

油腻恶心的触感激发了最深的恐惧，我拼命挣扎。顾爸爸仓皇地上前，想要将我护在身后。

可他根本不是这些地痞无赖的对手。顾爸爸的怒斥声，顾***呜咽声，场面一度混乱。

在厮打中，顾爸爸直挺挺地倒了下去。5眼皮似有千斤重，我费力地睁开眼。两颊湿意残存。

梦里的恐惧与绝望仍未消散。我望着天花板上繁复的灯饰发呆。等到情绪平复后，我起了身。

客厅里，顾晟坐在椅子上休息，双目微阖。正午的阳光透过窗纱洒在黑色大理石砖地面上，

泛起柔和的微光。他的侧脸在阴影下半遮半掩，硬朗的线条若隐若现。犹如梦境里那般。

我挪着步子上前，抬手轻触他的脸颊。喃喃道：「哥哥……」话一出口，

喉咙又涌上一股酸涩。我逼回眼里的泪意，微微退后，想要离开。可手腕突然被握住。

顾晟幽暗深邃的黑眸凝视着我，不见一丝睡意。我脊背僵硬，怔愣在原地。「你叫我什么？」

我狼狈地别过脸去。他却不允许我退回，手上稍一用力，冷冽的气息逼近，唇畔近在咫尺。

心跳陡然漏了一拍。身子忍不住微颤。他见我这副反应，勾唇轻笑，

笑意却丝毫不到眼底：「你真当自己是我妹妹呢？」「可怎么办？像你这种人，

不配当我顾家人。」「不如……当我的情人怎么样？」他挑起我的下颚，

笑得越发轻佻：「只要把我伺候好了，钱不是问题。」我愕然一惊，挣扎着退开。

可握住我手腕力道就像铁箍，任凭我如何挣扎且是徒劳。我恼怒地瞪他：「顾晟，放手！」

「答应我，我就放手。」「我不做情人，不会出卖自己的身体。」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大笑起来，眼神却冷得像是淬了冰：「不会出卖自己的身体？

当年那么迫不及待地爬上别人的床，现在装什么？」他突然松手，我始料未及，跌坐在地上。

他俯下身，一把扯开我的睡袍，雪白的香肩上赫然是零零落落的红色吻痕。

一股悚然席卷了全身，我脸色煞白，「我们……」「就是你想的那样。」他拿起手机晃了晃，

「想不想看看昨晚你有多主动？」我震惊得无以复加，「你！」他俯视着我，眼神悲悯，

语气嘲弄：「怎么？还没成年的时候就想着勾引我，

如今终于爬上了我的床高兴得说不出话了？」炙热懵懂的爱恋被当事人说成处心积虑的勾引，

千疮百孔的心脏再次被凌迟。一张轻飘飘的纸落在眼前。上面赫然写着“协议书”三个大字。

「只要你乖乖听话，好好表现。」他轻握住我的肩头，指腹温柔摩挲，「我会保密。」

6那天以后，顾晟借业务联络之名，让我直接搬去了顾氏。他几乎和我影形不离。

甚至开会、出差，他都带着我。他对外说，我是他亲戚家的妹妹。可是，

没有哪对兄妹会这样形影不离。渐渐地，有了流言。顾晟清冷桀骜之名在外，

我是第一个和他传绯闻的女人。有人说，我不知道使了什么媚术，

竟然拿下了有钱有颜的顾晟。也有人说，我不知廉耻，为了钱，

居然连自己亲戚家的哥哥都不放过。还有人说，像我这么普通的出身，

顾晟怎么可能真的看上我，不过玩玩罢了。这些传言，掺杂着羡慕与嫉妒，越来越离谱。

他们在我身后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我不予理会，沉默地生活。

顾晟嗤笑：「你还真是没有心。」已然麻木的心脏，像是真的变成了坚硬的钢铁。

我失去了情绪感知的能力，变得不会哭不会笑。彻底变成了一具躯壳。我在心里想，这样，

也挺好。至少，我不会发病了。直到沈书瑶的出现，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平静。那天，

她气势汹汹地出现在我面前，狠狠给了我一巴掌。我被打得偏过头去，嘴里涌起一股腥气。

我侧头望着眼前双目猩红，怒气冲天的女人，再无半分往日的端庄，心底一片悲凉。

她说：「我早该想到像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一定会破坏别人的感情。」我茫然地看着她。

她气得全身都在微微发抖：「别和我说你不知道我正在和阿晟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