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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今生

似锦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满身鲜血躺在地上,来往人群急切,肇事车主也慌忙打着电话。她并没有太多的感受,只觉周身的空间像凝滞了一样。她冷漠的看着下面的一群人,是的,她现在飘高了半米,这个高度她很满意。而下面的众人,有惊慌失措的,对,那是司机;有围观指点的,那算是吃瓜群众;还有痛哭的,应该是那个乱跑的孩子的妈妈……

不一会儿救护车驶来,救护人员把她抬上车。她看看周围,没有传说中的牛头马面,也没有所谓的黑白无常,那——她要何去何从?干脆跟着去看看,万一她没死成,是不是又活了?可惜她到底多虑了,她亲眼看着自己被送进医院,抢救后没有生命体征,又被送进停尸房,因为无人认领。她在太平间待了很长时间。她以为会看到很多跟她一样的存在,然病卵,除了尸体还是尸体。她孤寂的徘徊于自己的尸体旁,又孤寂的游荡到医院,真是太干净了啊!

等了7个白天和黑夜后,终于有人来认领她了!但是,来人居然是她的继兄,解佛?!

似锦有些难以置信,以他们的关系,怎么可能呢?

似锦出生于农村,小时候的她,野的像个男孩子,经常被爸妈混合双打,打她也不冤就是。作为独生女,父母宠爱,奶奶也疼她,爷爷是老家的小学校长,等她出生,特地给她起了“似锦这个名字,寓意前程似锦,也希望她能温柔美丽。可惜她天生就是一只皮猴子,上房揭瓦、下河捞鱼,无一不精;打架斗殴、逞凶斗狠,无一不来。到她上学时,她已经是方圆5里有名的熊孩子。本来妈妈对她严厉些,但也并不动手,直到有次过年,爸爸在上厕所,而她,出于好奇往粪坑里扔了个二踢脚,然后——开启了她被父母混合双打的历史。但就这,爷爷奶奶还是护着她,直到——直到妈妈不幸患了胰腺癌,看着妈妈无力打她,她开始沉寂了下来。

最终妈妈没撑过一年,爸爸在妈妈的葬礼上痛哭不止。她当时还感动于父母的夫妻情深,哪知道不过半年,她的好爸爸就拜托人介绍,再婚了,娶了一个跟妈妈一样大,但却带了个比她大4岁儿子的女人。那女人浓妆艳抹,进门就让她喊妈。她不理,开始爸爸还帮着她说说话。可是,有后妈就有后爸,这句话一点都没错!她早在母亲重病时就放弃了淘气,但她的好爸爸并不相信!

家里电器坏了是她做的,后妈化妆品被弄了一地也是她做的,后妈衣服上开了个洞还是她做的,她说没有,可是没人相信!后妈带来的拖油瓶叫解佛,已经上了初中,据说学习优秀。她爸去开了次家长会,回来骄傲不止,真是白捡的好大儿,还能帮他光宗耀祖了!她憋了一口气,期末拿了双百分的卷子回去,却被她爸敷衍的扔在一旁,直到染上了菜汁!

后来,她把卷子撕了,如同她曾经得到的幸福。因为儿子再娶,不认同新儿媳的老太太听人说自己的小孙女在前儿媳的坟头哭睡着了,和爷似锦爷爷火急火燎的去找她,爷爷因为地滑,不小心摔到沟里,腿部骨折。她爸拿棍子要打她,说她是个惹事精。她站在那不动任他打,奶奶上来阻拦,被似锦爸爸一推推倒在地,摔得尾椎骨骨裂,她的好爸爸继续把账记在她身上!她当时怎么做来着?仍是倔强的一言不发!

直到姑姑闻声赶回来,骂弟弟猪油蒙了心,分不清里外!房有栋,也就是似锦爸爸,气急败坏的扔下老娘老父亲不管,至于她这个糟心的亲生女儿,自然是成了他眼中的拖油瓶!

房老爷子气的破口大骂,然儿大不由父,房有栋头也不回的离开。后来,因为受不了同村村民的指指点点,干脆带着后娶的媳妇外出打工,那年,小似锦不到9岁。房有栋头也不回的留下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女儿,相依为命。老爷子幸亏还有保险,加上女儿不时的接济下,一家三口倒也能过下去。哪知道,好景不长,小似锦上初中那年,老爷子一病不起,不久就撒手人寰。老爷子的葬礼上,房有栋倒是带着那女人回来了。见到女儿跟看到陌生人一样,等老爷子一下地,他一家三口就要离开。房奶奶气得拦住,让他给付女儿的抚养费和自己的赡养费,房有栋皱眉看了房似锦一眼,看着与前妻越来越像的女儿,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良心发现,扔下了一万块钱就要走。老太太气得破口大骂“你一出去就是几年,一粒米都没见过你的!老娘开口跟你要赡养费和你亲闺女的抚养费,你居然就扔一万块钱!一万块,你老子收的礼钱都有八千了!你给我还回来!

说着就要去撕扯儿子,因为是众目睽睽之下,又有前车之鉴,房有栋并不敢动作太大,任由老娘撕扯。倒是他旁边的女人叫器道“你死了还指望我们有栋埋呢!一万块你还嫌少,嫌少你别要!

说着就伸手去抢老太太手里的钱,老太太到底不敌她年轻,手里的钱被她夺了过去。房姑姑松开摁着似锦的手低喝道“你给我老实呆着,不准过去!

然后上前护着老娘,气不愤的房姑姑房巧云指着弟弟的脸问道“你就是这样孝顺的?!你闺女可在旁边看着呢!

房有栋道“她看着又怎么样?老子以后又不要她养!

老太太见儿子越发左性无情,想起老头生前交待的话,气道“你要走也行!这钱你拿走!我以后也不要你养!

房有栋后娶的妻子尤小乔听了这话开心的把钱放进自己包里,嚷嚷道“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老了不能动了又来指责我们不孝!

房有栋有些受伤“妈!你为了钱就不要儿子?

房奶奶直接呸了他一脸道“随你怎么说,就一条,你写一笔下来!家里这房子跟你没关系,你那房子,是你跟慧芬盖的。你既然几年不在家,想必是外面也买了房子,那村里这房子归似锦!

房有栋气得不行,他前妻还有个姐姐,前岳父母去逝后,慧芬与她并不亲近,现在可以说房似锦外家是无一人做主,哪知道自己老娘倒跳出来了!这是要孙女不要儿子呢!

尤小乔听了这话本想反对,凭什么这房子全归那死丫头骗子?!但是一看那房子老的墙角都长青苔了,老太太还说可以不用养老。她直接就去推房有栋。而她旁边的解福则是低眉不语,悄悄看看老太太又看看房似锦,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是尤小乔作的孽,但他也逃不脱因果。

房有栋被尤小乔推搡着,梗着口气写下了放弃房屋申明,申明里写明了房屋归房似锦所有。看看房似锦怨恨的眼神,上去就是一巴掌,打第二掌时,被村民拦下来。房有栋一边按老太太说的写,一边骂骂咧咧道“克死了她妈,还敢瞪我!现在你爷也被你克死了,你开心了!你奶奶为了不要我这个儿子,好啊,你们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对着房似锦道“老子以后跟你断绝关系!省得你再把我克死!

房老太太被他气得说不错话,房巧云急得连忙帮她拍胸口,安抚她道“妈,你别理他!不直当!

转脸让当家的看看弟弟写的申明,见他点头,直接对房有栋道“我是不想跟你吵,你别一张嘴连个人都不做!房有栋要反驳,房巧云后边几个小叔子上前,他识相的闭嘴。

房巧云当场安抚了老娘,让自己小叔子带着老娘的户口簿和房有栋的旧户口簿,又请村委写了说明,带上相关材料,当天下午就把房有栋从后村分了出去!

房似锦拿着新鲜出炉的户口簿在奶奶的怀里大哭,没了妈妈后,她终于也失去了爸爸。

房奶奶撑着年迈疲惫的身体,拍着房似锦的背,哄她道“奶的乖乖,不哭!

房大姑在一旁抹泪,但对于弟弟的自私无情,她也无计可施。

后来房似锦表哥,房巧云的儿子大学毕业,在省城安了家,那时,房似锦已经上了初中,靠着一位好心人的接济,和奶奶省吃俭用,倒也撑得下去。姑姑放下不老的,但也放不下小的,儿媳给她生了个孙子,她得去帮着带娃娃。临行前,姑姑哭着委托家里几个亲堂小叔,一定请他们帮着照顾娘家这一老一小。见几个叔子妯娌答应,她才转身上车。

到似锦十八岁那年,村里拆迁,奶奶的老房子和她自己的老房子一起拆了三套房,还有赔偿款。奶奶做主,要卖了一套,钱要给孙女上大学的,省着点用,还说以后再也不用辛苦省吃俭用了。

似锦含着泪开心点头,哪知道还没多久,房有栋就从外面回来,一开口就是要房要钱。房老太太本来看见多年未见的儿子还很开心,转眼就被儿子给伤透了。指着门让他滚!房有栋嚷嚷这房子也有他的份,不说老爷子的遗产,就是房似锦的房子至少他都能分一半。

老太太亲手拿出当年房有栋写的申明书,村里书记也出面,说他户口早不在村里,按理是没有房子的,连征地的补偿都没有。但房有栋不认,他连着几天上门,有天,房似锦外出买菜,被几个小混混逗弄,她当街泼了几人一身新鲜的鱼的洗澡水,混混们恼羞成怒,上来就要揍她,可惜,他们低估了似锦的实力。房似锦她天生大力,但很小的时候,她妈妈就知道了这事,私下殷殷嘱托她在外面不准使用蛮力。而且,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似锦力气大这事,除了慧芬知道,房有栋都不知道。还是后来,房奶奶摔伤,似锦看奶奶行动不便,自己上前轻易就抱起老太太去马桶,房奶奶才知道这事的。但是听说慧芬说过不许告诉别人,房奶奶也闭口不提。

房似锦把混混们揍服了,从他们口中知道是尤小乔找他们来欺负自己,心理怒气奔腾,本想报警,但想到房有栋到底是奶奶的儿子,就按下这口气。拽着个混混到家里,直接扔到房有栋面前,公了还是私了,让他看着办。

房有栋莫名其妙,道房似锦恶习不改,骂她不知羞耻,直接带个男人就回家。直到听说是尤小乔找的人去找房伈锦麻烦,房似锦还威肋他要报警,才有些慌神。但他依旧硬气,直言道“一,我不知道这事,这事情跟我没关系;二,这事就算是我做的,如果我坐牢,你也别想落好!具体怎么不好,你比我清楚!

现在公务员等岗位可是要政审的,房似锦但凡想考公或者政审要求严的单位,她都得受影响,何况,女儿报警抓父亲,外人只会说她不孝!

房奶奶即担心似锦,又震怒于儿子的无耻!她锅上烧了开水,把开水饭在盆里,直接就泼鲞房有栋!好在,房有栋看亲妈端着热气腾腾的盆子往自己来时,下意识的转身逃跑,只烫到了腿!

老太太扔了盆子找菜刀,最后被似锦抱着夺了刀,房有栋在门外嚷嚷“老娘要杀人了!

直把老太太气了个仰倒!最终谁也禁不住房有栋天天闹腾,纷纷帮着说情。人多就是正义,在哪都这样。老太太咬牙,卖了1套房子,房款儿子闺女一人一半,直言那是老头的遗产。给他们可以,但以后她养老是儿子女儿的事,跟孙女无关。房巧云点头同意,房有栋道“说好养老我不管!我要的是自己的房子!

老太太冷笑道“那也行,你跟慧芬的老房子可就配一套房子!你一半拿走账也对!但你可没脸要慧芬的!

房有栋想说他怎么没脸要,老太太道“你对似锦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没数吗?是真不怕慧芬去找你去!

房有栋心里抖了一下,到底没再吭声,且他看着似锦脸上的冷漠,恍惚觉得慧芬正瞪着自己,更没胆再提!

房巧云在房有栋走后要把钱还给老太太,老太太没要。但等似锦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老太太又卖了一套,钱留了3万,其他让孙女留着用,还叮嘱她,看到合适的在外面买一套!

似锦不解其意,但没过多久,房巧云就陪着妯娌就上门来,要替自家侄儿提亲。老太太说似锦要上大学,那老媳妇非说自家侄儿等得?别说似锦不认识对方,就是认识也没有这般强买强卖的!

这几年,自家一老一小,是多有赖于女婿几兄弟,但也没有要用自家孙女一辈子去还人情的地步!

老太太忍着气不同意,对方一生气口不择言道“你还真是没良心!不怪你儿子宁愿在外头吃香的喝辣的也不要你俩个!你——

她还要再说,老太太已经直接倒地不起,似锦疯了一样抱着奶奶,叫着“打120!快打120啊!

老太太终是故去了,身体早就透支的厉害,被不孝子闹了几天,一口气本就鲠在那,在被这一讥诮,哪里还顺的下来。

房有栋再次回来,彻底没了父母,有些伤心。尤小乔道“老太太这房子多少也有咱有栋的吧!就是没有有栋的,我肚子里的可是老太太的亲孙子,老太太不能不疼的啊!

有村民气愤不已,村书记道“房有栋!怎么也要先把婶子入了土再说吧?

房有栋想起老婆肚子里的儿子,有些犹豫,这老太太一入了土,他拿什么谈条件去!

村长见他如此不孝忤逆,气得冷哼两声,直接拿出了老太太的遗嘱,还是公证处公证过的!

房有栋都呆了,遗嘱里明确表明,自己的房子以后归孙女似锦独有,但她只能出租不能买卖,且租金的一半必须捐给村里的孤寡,具体由村委会负责。当然,如果村委会瞒报租金,似锦有权收回房子并自由处置。至于另一套,那是似锦的,卖了就卖了。

尤小乔不甘心,但村里人都空前团结起来,她也莫可奈何。房有栋到底留了下来,送老太太入土为安。房巧云在老太太丧事结束后帮着收了尾,最后复杂的看眼侄女,转身离去。

到似锦去学校报道的日子,房巧云早早回了儿子家,带孙子去了。

似锦临行前,给那个素昧谋面的好心人回了信息,要命以后不再需要对方资助,甚至她想回报对方。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短信无人回复,她去通讯公司查问,费了不少功夫,才知道是一个叫“陈康的,但陈康这个姓名肯定是假的,因为按上面留的身份证信息,陈康得有95岁了!且系统里预留的地址早都不存在了,营业员直言那就是个黑号!

似锦收拾奶奶遗物时,在她枕头下发现了奶奶留给自己的信,也没有多少话,就是让她好好活着。似锦似浑身激情被抽走了,按部就班的上学考证,麻木的工作生活。她按奶奶的要求活着,但“好好两个字,她到底没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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