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岐后来又说了好多,我们像两个水龙头,又哭又笑。
他说:「有一天我和同事来这里聚会,你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卡座,和朋友们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是你在我身边从未有过的笑容,那时我就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很不自在。」
他从那时起就想让我完全信任他,把最真实的自我展现出来,生活得自由自在。
于是他那一阵笨拙地找各种理由与我吵架。
我却总是像渣男一样,给他买东西敷衍他。
我又哭又笑,捶他肩膀嗔他:「我父母不吵架就不会讲话,我当然要尽力在我的生活里避免这种事情,哪能舍得和你吵。」
「再说,我又不懂得怎么去哄你,只当砸钱就能摆平呢。」
他又叽里咕噜说了好多,我没有听清。
我只看着他越来越低的头,为他的酒量发笑。
从前在家里喝一罐啤酒都能倒头就睡的酒量,谁给他的勇气自己来喝酒?
我推他,问谁和他来的。
他底气不足地说是自己来借酒消愁的。
结果他身后一直畏畏缩缩的黑衣男举起了手,应了一声,说他叫「自己」。
刚才还烂醉如泥的陆岐,这会儿居然迅速回头,瞪了黑衣男一眼。
巧了,黑衣男我也认识。
他是陆岐的球友,叫唐由。
我们曾经一起「double date」,陆岐带着我,他也带着女朋友。
我把陆岐推给他,没戳穿陆岐漏洞百出的小伎俩,还让他给醉酒的人冲点蜂蜜水。
目送他们歪歪扭扭地走出酒吧,我回头被身后的文靖吓了一跳。
「我的天,你都不出声的吗?」我拍着胸口问。
「我得几吨的体重,能在这个场合走出脚步声啊。」
文靖把我的包没好气地塞到我怀里,凶巴巴地说:「要不是你长得好看,我才懒得帮你们。」
「注意点,你可是有女朋友啦。」
我知道文靖说的是玩笑话,也借着话打趣她。
「再说,你这帮我什么了?」
我回过神来想她的话,一头雾水。
文靖一脸嫌弃地看着我。
「首先我要声明啊,我不是故意听到你们的对话的。但你俩属实是太磨叽了,兜兜转转地说一筐,就是不把最重要的那句话说出来。」
我被戳中心事,眼神有些躲闪,虚张声势地问她:「我怎么不知道是哪句话。」
「你俩都快把『找我复合』这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好吗?」
文靖气得戳了一下我的头,咬牙切齿地说:「把心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真的有那么难吗?」
「本来帅哥靓女的搭配就越来越少了,你还要拆我嗑的 CP?」
「我俩啥时候成你嗑的 CP 了?」我笑着问。
「就刚才,就现在!哎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没等她说完,我就背上包跑出酒吧,只留了句「谢谢你,我知道了」消散在风中。
我跑出酒吧,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
随便赌一个方向,如果能相遇,便是缘分未尽。
如果不能相遇……
我就给他发微信!
我奋不顾身地向前跑着,脑海里都是我们曾经的点点滴滴。
那些称之为甜蜜的回忆,我们总是有些无法完全投入。
从前的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以至于我们越走越远。
如今在这漫长如一年的三十秒红灯里,看见马路对面同样气喘吁吁的他,我懂了。
我们两个都不会爱。
我们都自以为是地站在自己的角度,营造出一副牺牲者伟大形象自我感动。
我们从来不敢直面问题,从来不把话说开,不曾去问对方真的想要什么。
三,二,一。
绿灯亮起。
我们朝着对方跑去。
在人潮汹涌中,躲开一切障碍,紧紧抱住彼此。
「我不要和你错过。」
「我们复合吧。」
我们同时说道。
「真没默契啊。」我的脸埋在他的肩膀,声音闷闷的。
「还有一辈子培养呢。」他笑着说。
身旁的车按起喇叭,我们这才反应过来是站在斑马线上,非常羞愧地在红灯亮起的前一秒踏上人行道。
或许我们往后还是青涩的恋爱初学者,但那又怎样。
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练习。